第1章 血色黄昏·博士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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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仿佛沉溺在冰冷粘稠的墨汁里,不断地下坠,下坠。

耳边是尖锐的蜂鸣,持续不断,刺得脑仁生疼。

苏知秋最后的记忆,是实验室刺目的白光,玻璃器皿碎裂的脆响,以及某种化学试剂刺鼻的气味瞬间充斥鼻腔……“唔……”一声痛苦至极的***,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不是消毒水的气味,而是一种混合着泥土腥气、陈旧木头发霉,以及……劣质烟草和汗臭的、令人窒息的浑浊空气。

苏知秋猛地睁开眼!

眼前一片昏花,剧烈的钝痛从后脑勺炸开,蔓延至全身每一寸骨骼。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重型卡车来回碾压过,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视线花了十几秒才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被烟熏得发黑的房梁。

粗糙的泥坯墙壁,糊着几张褪色的旧报纸,边角卷曲发黄。

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草垫子,硌得生疼。

一扇小小的、糊着旧塑料布的窗户,透进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屋内简陋破败的轮廓。

这不是实验室!

这是哪里?

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绝望和冰冷的痛楚,狠狠冲撞进她的脑海!

* **“赔钱货!

扫把星!

生你就是个错误!”

** 男人狰狞扭曲的脸,沾着酒气的唾沫星子喷在脸上,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扇下!

* **“阿秋,快跑啊!

去你爷爷……”** 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带着焦急和不舍,话未说完就被剧烈的咳嗽淹没。

* **“哼,就凭你也配跟我争?

那乡下穷鬼,就该你这种贱骨头去配!”

** 一张年轻却刻薄的脸,穿着时下城里流行的确良花衬衫,眼神里满是恶毒的得意,是姐姐苏梅!

* **“爸,别打了……再打……真打死了……”** 一个懦弱的女声,带着假惺惺的哭腔,是母亲赵金花。

* **“打死活该!

省口粮!

敢偷你姐的雪花膏?

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个贼骨头不可!”

** 伴随着男人(父亲苏建国)野兽般的咆哮,是沉重的棍棒(或是……扁担?

)狠狠砸在背脊、腿骨上的闷响!

剧痛!

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席卷而来……“呃啊……” 苏知秋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

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带着原主临死前极致的恐惧和怨恨,与她自己的意识剧烈撕扯、融合。

她穿越了!

穿到了一个同样名叫苏知秋的十五岁少女身上!

一个刚刚被亲生父亲活活打死的可怜女孩身上!

原主的记忆清晰地告诉她:这里是1980年的华国北方,一个叫柳树屯的生产队。

她有一个极度偏心眼、重男轻女(虽然家里没有儿子,但对大女儿苏梅如珠如宝,对她则视如草芥)的父母,和一个心思恶毒、处处陷害她的姐姐苏梅。

爷爷是退伍老兵,曾经是这个家唯一护着她的人,可惜去年病逝了。

爷爷临终前,还惦记着和过命战友定下的娃娃亲,对象是战友的孙子。

这亲事本定给了苏梅,但苏梅嫌弃对方是“乡下穷小子”,死活不肯嫁。

这次,就是苏梅故意陷害原主偷了她的雪花膏(在这个年代是顶顶金贵的东西),激怒了酗酒的父亲苏建国,导致了这场致命的毒打!

“草席……后山……”门外刻意压低的争吵声,断断续续地钻进苏知秋的耳朵,让她瞬间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建国,真……真没气了?

这……这可咋办?

打死人了啊!”

是母亲赵金花带着哭腔,却毫无悲痛,只有恐惧的声音。

“嚎什么嚎!

死了干净!”

父亲苏建国的声音粗嘎沙哑,带着酒后的暴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趁天黑,用草席一卷,扔后山沟里去!

神不知鬼不觉!”

“爸!

妈!

不能扔后山啊!”

一个娇柔做作、此刻却异常清晰的女声插了进来,是苏梅!

“后山狼多,万一……万一被人发现了残骸,追查起来怎么办?

这可是人命官司啊!”

“那你说咋办?”

苏建国不耐烦地低吼。

“爸,妈,你们忘了?

爷爷不是给……给我定了门亲吗?”

苏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和急切,“那陆家不是一首催着完婚吗?

就说……就说小妹身子骨弱,一首病着,前几天……前几天突然没了!

让他们别惦记了!

反正那家穷得叮当响,在乡下旮旯里,谁还能真跑过来查证不成?”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至于替嫁……阿秋不是‘死’了吗?

正好!

这门晦气亲事,就让阿秋‘顶’了我的名嫁过去!

一来,了了陆家的愿,堵了他们的嘴,免得他们以后找麻烦。

二来,阿秋‘活’着嫁过去,这事就彻底翻篇了!

谁还知道今天的事?

三来……爸,妈,你们不是一首嫌她吃白饭吗?

这不就打发走了?

一举多得啊!”

门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苏知秋的心脏。

用草席卷了扔后山喂狼?

让她这个“死人”顶替苏梅的名字,去嫁那个被苏梅嫌弃的“乡下穷鬼”?

一股滔天的恨意,混合着求生的本能,在苏知秋胸腔里疯狂燃烧!

为原主,也为自己此刻的绝境!

不!

她不能死!

她好不容易从现代那场意外中“活”下来,绝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八十年代这个愚昧的土炕上,成为后山的一堆白骨,或者被当成一个“替死鬼”送去未知的命运!

苏梅想把她当垃圾一样甩掉?

想让她顶替恶名去跳火坑?

好!

很好!

这或许……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逃离这个地狱的救命稻草!

剧烈的疼痛依旧撕扯着神经,喉咙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苏知秋用尽全身力气,调动起属于二十一世纪文学女博士的意志力,死死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眩晕感。

她不能表现出清醒太久!

必须装作刚刚苏醒,虚弱不堪!

“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被她刻意放大,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在死寂的屋内显得格外突兀。

门外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推开一条缝。

三张脸挤在门缝里,带着惊疑、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苏建国脸色阴沉,带着酒气和未消的暴戾。

赵金花眼神躲闪,带着心虚和冷漠。

而苏梅,那张还算清秀的脸上,此刻满是算计得逞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她大概是真的希望原主死透了吧?

“阿秋?

你……你醒了?”

赵金花的声音干巴巴的,带着试探。

苏知秋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眼神涣散,气若游丝,模仿着原主记忆中那种怯懦惊恐的语气,断断续续地说:“爹……娘……姐……我……我好疼……好渴……” 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苏梅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精光,立刻抢上前一步,脸上瞬间堆满了虚假的关切和焦急:“哎哟!

我的好妹妹!

你可吓死姐姐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她转向父母,语气带着刻意的“惊喜”和暗示:“爸!

妈!

你们看!

阿秋醒了!

她没事!

真是老天保佑!”

苏建国皱着眉,眼神凶狠地上下打量着土炕上气息奄奄的苏知秋,似乎在判断她到底会不会死,值不值得他们冒险。

苏梅见状,连忙凑到苏建国耳边,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说:“爸,你看她这样子,半死不活的,肯定活不长了!

不如就按我说的,让她替我去陆家!

死马当活马医!

要是路上死了,那也是她自己命短,怪不到我们头上!

要是侥幸活着到了陆家,也算替我们解决了个***烦!

陆家那边也能交代过去!

总比现在处理‘尸体’强百倍!”

苏建国浑浊的眼睛里凶光闪烁,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盯着苏知秋,用命令般不容置疑的粗嘎嗓音低吼道:“听着!

你姐心善,给你找了条活路!

过两天,你替你姐,嫁到陆家去!

从今往后,你就是苏梅!

听到没有?

敢说漏嘴,老子让你再死一次!”

那威胁的语气,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脖颈。

赵金花也在一旁帮腔,语气冷漠:“阿秋,你爹和姐都是为了你好!

那陆家虽然穷点,但好歹有口饭吃,总比在家里……你好好‘养伤’,别想些有的没的!”

为了她好?

苏知秋心底冷笑,蚀骨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寒芒和属于现代灵魂的锐利算计。

她剧烈地咳嗽着,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浓浓的恐惧和“感激”:“……知……知道了……爹……娘……谢谢……谢谢姐……我……我嫁……我替姐姐嫁……”她答应了。

为了活命,她必须抓住这唯一的机会,离开这个吃人的魔窟!

无论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总好过在这里被活活打死或者像垃圾一样丢弃!

看到苏知秋如此“识相”和“虚弱”,苏梅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仿佛丢掉了一个巨大的包袱。

苏建国哼了一声,似乎觉得这事就这么定了。

赵金花则松了口气。

“砰!”

破旧的木门被重新关上,甚至还传来落锁的“咔嚓”声。

昏暗的土屋内,再次只剩下苏知秋一人。

剧痛依旧在全身肆虐,喉咙干渴得冒烟。

她艰难地侧过头,透过模糊的塑料窗纸,只看到外面一片沉沉的、如同凝固了血色的黄昏。

二十一世纪前途光明的文学女博士苏知秋,此刻成了八十年代奄奄一息的替嫁少女苏知秋。

她躺在冰冷的土炕上,感受着这具残破身体里残留的绝望和刻骨仇恨,也感受着自己灵魂深处燃烧的、绝不认命的熊熊火焰。

活下去!

必须活下去!

爷爷……那个记忆中唯一给过原主温暖的老人……陆家……那个被苏梅嫌弃的“乡下穷鬼”……锁链禁锢了身体,却锁不住一个来自未来的、带着血与恨的灵魂。

血色黄昏里,新的苏知秋,在剧痛和仇恨中,睁开了那双注定要搅动命运的眼睛。

第一步,她踏出了这泥沼般的绝境,尽管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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