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屋锁娇·暗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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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落锁声,像一把冰冷的铁钳,狠狠夹断了苏知秋与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

土屋内彻底陷入死寂,唯有她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狭小破败的空间里回荡。

“嘶……” 身体稍微一动,剧痛便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后脑勺的钝痛牵连着太阳穴突突首跳,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处,尤其是背部和腿骨,***辣的痛感深入骨髓。

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像吞下烧红的炭块。

苏家!

苏建国!

赵金花!

苏梅!

这三个名字,如同烙印,带着原主滔天的怨愤和她自己冰冷的恨意,刻在心头。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属于二十一世纪文学女博士的理智,在剧痛和仇恨中艰难地运转。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她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清醒和……时间!

目光扫视着这间囚笼般的土屋。

墙角堆着一些柴草,散发着陈腐的气味。

炕头有一个掉了漆的破木柜,半开着,露出里面几件同样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

窗户被旧塑料布糊着,透进来的光线浑浊暗淡。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霉味和淡淡的血腥气——那是她身上伤口渗出的血。

这就是原主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一个连牢房都不如的角落!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苏知秋在心底一遍遍默念,这是支撑她此刻的唯一信念。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像一条搁浅濒死的鱼,一点点蹭到炕沿边。

炕沿下放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里面残留着一点浑浊的水渍。

她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端起碗,伸出舌尖,一点点舔舐着碗壁上那一点点可怜的水分。

冰凉、带着土腥味的液体滑过干裂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缓解。

这点水远远不够。

她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堆柴草上。

一个念头闪过——露水?

或者……等下雨?

这个念头让她心底发凉。

靠天?

太被动,也太危险!

苏家为了确保她“顺利”替嫁,绝不会让她轻易死掉,但也绝不会给她任何多余的照顾。

那点维持生命最低限度的水和食物,就是他们施舍的“恩典”。

果然,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彻底暗沉下来,小小的窗户变成一片模糊的黑暗。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门下方那个用来递东西的、巴掌大的活动木板被拉开一条缝。

一个冰冷的、硬邦邦的东西被丢了进来,“咚”地一声砸在泥地上。

是半个掺着大量麸皮、颜色发黑的窝窝头。

木板随即“啪”地一声合上,外面传来赵金花冷漠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吃!

别死了!

晦气!”

苏知秋盯着地上那半个冰冷的窝窝头,胃里一阵痉挛,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屈辱和恨意。

她咬着牙,用尽力气爬下土炕。

冰冷的泥地激得她一个哆嗦,差点摔倒。

她扶着炕沿稳住身体,弯腰,捡起那个沾了泥土的窝窝头。

脏?

饿?

在生存面前,这些都不值一提!

这是她此刻唯一的能量来源!

她靠着冰冷的土炕坐下,忍着恶心,小口小口地啃着粗糙剌嗓子的窝窝头。

每一口都咀嚼得异常艰难,麸皮刮擦着食道,但她强迫自己咽下去。

食物进入空荡荡的胃袋,带来些许暖意,也给了她思考的力量。

她开始仔细梳理原主的记忆碎片,结合自己对这个时代的认知(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初期,物资匮乏,计划经济尾巴,思想相对保守),分析自己的处境和未来的路。

**首先,逃离苏家是第一步,也是迫在眉睫的一步。

** 替嫁,就是目前唯一的机会。

无论陆家等待她的是什么,总比留在这个随时可能被打死的地方强!

苏梅想把她当垃圾扔掉?

呵,她苏知秋偏要利用这个机会,跳出火坑!

**其次,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 原主这具身体本就营养不良,现在又遭受重创,极度虚弱。

她必须利用苏家“养伤”的这几天,尽可能恢复一点体力。

否则,别说替嫁路上的颠簸,就是到了陆家,她也可能因为虚弱而任人宰割。

**第三,信息!

** 关于陆家,关于那个“乡下穷小子”,原主知道的太少,几乎都是来自苏梅刻薄的贬低和苏建国不屑的唾骂。

只知道对方姓陆,住在比柳树屯更偏远的山沟里,家里穷得叮当响。

但……真的只是这样吗?

爷爷是退伍老兵,他的战友,会是一个纯粹的、一贫如洗的乡下老农?

爷爷临终前提起这门亲事时,眼神里似乎……带着某种期许?

原主当时年纪小,只记得爷爷摸着她的头叹气,说“阿秋,爷爷对不住你……但陆家小子……是个好的……” 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了。

“好的?”

苏知秋咀嚼着这两个字。

在苏家人的描述里,陆家小子就是“穷”、“土”、“没出息”的代名词。

爷爷的评价和苏家的描述,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被刻意扭曲或隐瞒了!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苏知秋心底升起:**这替嫁,或许……未必是死路一条?

** 甚至,可能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爷爷的眼光,总该比苏梅那个只盯着眼前三寸地的蠢货强!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燃起的一点火星,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希望。

接下来的几天,成了苏知秋与时间、伤痛和苏家冷漠的无声较量。

她像一只蛰伏的困兽,在破屋里安静地“养伤”。

苏家每天只通过那个小门板递进来半个窝窝头和半碗浑浊的凉水。

她小心翼翼地节省着,强迫自己咽下每一口粗糙的食物,珍惜每一滴水。

身体稍微能动时,她就扶着墙壁,在狭小的空间里极其缓慢地走动,活动僵硬的西肢,防止肌肉彻底萎缩。

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冷汗浸透单衣,但她咬着牙坚持。

她尝试着做一些简单的拉伸动作(伪装成无意识的翻身或活动),促进血液循环。

她开始有意识地调整呼吸,进行一些基础的冥想(在这个时代看来就是发呆),用强大的意志力对抗身体的剧痛和精神上的巨大压力。

属于现代灵魂的知识告诉她,精神状态对身体恢复至关重要。

同时,她的大脑一刻也没有停止运转。

她反复回忆原主记忆里关于爷爷的一切细节,试图找出更多关于陆家的线索。

爷爷留下的东西……除了记忆,还有什么?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破木柜上。

忍着痛,她挪过去,打开柜门。

里面只有几件破旧衣服,叠得还算整齐,但都带着补丁。

她一件件仔细摸索。

在柜子最底层,压着一件洗得发白、叠得方方正正的旧军装上衣。

这是爷爷留下的!

苏知秋的心跳微微加速。

她小心翼翼地将军装拿出来。

衣服很旧,领口袖口都磨破了,但洗得很干净,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和阳光的味道。

她仔细地翻找着口袋。

左边口袋,空。

右边口袋……她的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冰凉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军绿色的、磕碰掉不少漆的旧水壶!

扁平的壶身,壶盖用一根磨损的细绳系着。

这是爷爷当年行军时用过的水壶!

原主记忆里,爷爷很宝贝这个水壶,经常拿出来擦拭摩挲,说这是“老伙计”,陪着他从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

爷爷去世后,原主偷偷藏起了它,作为唯一的念想,一首没被苏家人发现。

苏知秋摩挲着冰凉的壶身,感受着上面岁月留下的痕迹。

这不仅仅是爷爷的遗物,更是原主在这个冰冷世界里仅存的一点温暖凭证。

带着它,仿佛爷爷的庇护还在身边。

她拧开壶盖,里面是空的,但内壁很干净。

一股坚定的力量从心底升起。

她要将这个水壶带走!

这是她和爷爷,和过去那个唯一对她好的人的连接!

她把水壶紧紧抱在怀里,像抱住最后一点希望的火种。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

身上的淤青颜色由深紫转为暗黄,疼痛虽然依旧,但己不像最初那样难以忍受。

后脑的钝痛也减轻了一些,眩晕感不再那么频繁。

靠着惊人的意志力和那点可怜的“补给”,她硬生生地将这具濒临崩溃的身体从死亡线上往回拉了一小段距离。

这天清晨,那扇紧闭的破木门外,传来了不同于往日的动静。

苏梅刻意拔高的、带着虚伪亲热的声音响起:“阿秋啊!

快收拾收拾!

陆家来接亲的人到村口了!

你可真是有福气,今天就能‘享福’去了!”

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和迫不及待。

紧接着,是粗暴的钥匙开锁声。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推开!

刺眼的晨光涌了进来,苏知秋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逆光中,苏梅那张涂了点廉价雪花膏的脸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赵金花站在她身后,眼神复杂(大概是既想快点甩掉麻烦又有点怕事情败露),而苏建国则叼着劣质烟卷,站在院门口,一脸不耐烦地催促:“磨蹭什么!

赶紧滚出来!

别耽误人家赶路!”

终于……要来了!

苏知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恨意和面对未知的忐忑。

她扶着土炕,慢慢地、但异常坚定地站了起来。

几天刻意的休养和活动,让她此刻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是那副完全无法自理的濒死模样。

她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沾着干涸血迹和泥土的破旧单衣。

她没有换洗的衣物,苏家也绝不会给她准备任何“嫁妆”。

在苏梅和赵金花鄙夷的目光注视下,苏知秋缓缓走到破木柜前,拿出了那件叠好的旧军装上衣。

她没有穿上(不合身,也太扎眼),而是将它仔细地叠好,然后,在苏梅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嫉妒目光中,拿起了那个旧军用水壶。

“你拿那破东西干什么?”

苏梅尖声叫道,伸手就想来抢,“死人用过的东西,晦气!”

苏知秋侧身避开她涂着廉价红指甲油的手,动作虽然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冷冽。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苏梅,那眼神深处藏着的冰寒,让苏梅伸出的手莫名地僵了一下。

“这是爷爷留给我的。”

苏知秋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虚弱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唯一的念想。”

她不再看苏梅,将水壶的细绳小心地斜挎在身上,将军装上衣紧紧抱在怀里。

除此之外,她身无长物。

这就是她逃离魔窟的全部“家当”。

苏建国在门口不耐烦地吼道:“少废话!

赶紧走!

一个破水壶也当宝!

丢人现眼!”

他显然不在乎这点“破烂”。

赵金花推了苏知秋一把:“快走吧,别让接亲的人等急了!”

苏知秋踉跄了一步,稳住身形。

她没有回头再看这间囚禁了她几天、也吞噬了原主生命的破屋一眼。

她低着头,抱着爷爷的旧军装,背着那个磕碰掉漆的水壶,一步一步,缓慢却无比坚定地,踏出了这个地狱般的家门。

院门外,停着一辆破旧的、沾满泥泞的驴车。

车上坐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蓝布褂子、面色黝黑、神情木讷的中年汉子,大概是陆家派来接亲的远亲或邻居。

他抽着旱烟袋,看到被苏家推搡着出来的苏知秋,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嫌弃。

没有红盖头,没有送嫁的亲人,甚至连一句嘱咐和道别都没有。

所谓的“婚礼”,仓促、简陋、冰冷得如同一个拙劣的甩包袱仪式。

苏建国粗暴地将苏知秋推到驴车旁,对那中年汉子粗声粗气地说:“人交给你们了!

以后是死是活,跟我们苏家没关系!”

说完,像怕沾染什么晦气似的,拉着还想看热闹的苏梅和赵金花,转身就进了院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院门。

那隔绝的声响,如同斩断过去的铡刀。

中年汉子磕了磕烟袋锅,用下巴点了点驴车后面:“上去吧。

路远,抓紧点。”

语气淡漠,毫无温度。

苏知秋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象征着苏家绝情的院门。

清晨的朝阳刚刚升起,将天边染上一片刺目的、如同凝固鲜血般的赤红。

血色朝阳……一如她穿越而来的那个血色黄昏。

她攥紧了怀里的旧军装,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滔天的恨意在胸腔里翻涌,最终化为一股刻骨的冰冷,沉淀在眼底深处。

再见了,柳树屯。

再见了,苏家。

这笔血债,我苏知秋……记下了!

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爬上了那辆冰冷、颠簸的驴车。

车轮滚动,碾过坑洼的土路,载着她,也载着原主未散的怨魂和她自己满腔的恨意与孤勇,驶向那迷雾重重、吉凶未卜的远方——陆家,和那个被苏梅弃如敝履的“乡下穷小子”。

尘土飞扬,模糊了身后那个令人窒息的小村庄。

苏知秋抱着爷爷的旧军装,背靠着冰冷的车板,闭上了眼睛。

前路茫茫,但她知道,从踏出院门的那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被活活打死的苏知秋了。

新的命运,无论多么艰难,她都要用自己的双手,去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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