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绑在刑架上时,突然听见了三皇子的心声。 “这双眼睛真漂亮,
可惜今日就要闭眼了...御膳房新来的江南厨子做的樱桃肉倒是不错。” 生死关头,
我鬼使神差开口:“殿下若加一勺梅子酒,滋味更妙。” 全场死寂中,
他手中匕首“哐当”落地。 从此我成了唯一能破他心防的谋士。
1 死境闻心刑架上的麻绳磨进腕骨时,我听见了那个荒谬的心声。“啧,
这双眼睛生得真像波斯商人献的琉璃盏,
戳瞎了多可惜...不过御膳房新来的江南厨子手艺确实妙,
今晚那道樱桃肉火候绝了......”我猛地抬头,血污黏住眼睫的缝隙里,
三皇子李桓正把玩着匕首。刀尖寒光游弋,最后停在我咽喉处。他薄唇噙着笑,
可那声音又响起来:“这丫头骨头倒是硬,叫都不叫一声,无趣。话说回来,
樱桃肉该用黄酒还是花雕?”刑房阴冷,血腥气混着霉味往鼻腔里钻。我本该恐惧的。
作为前朝武安公主遗孤、如今被圈禁在平阳侯府的“表姑娘”,
被搜出私藏前朝玉玺的那一刻,命运已经写好了结局。可此刻,
那喋喋不休的心声像一根荒诞的浮木,突然砸进灭顶的绝望里。刀锋压上皮肤,刺出一点凉。
李桓的心声还在继续:“...加冰糖会不会太甜?
父皇最近咳疾又犯了......”鬼使神差地,我哑着嗓子开口:“江南道樱桃肉,
最后收汁时加一勺十年陈酿的梅子酒,酸甜解腻,最合殿下口味。
”匕首“哐当”一声砸在青砖地上。满室死寂。举着火把的狱卒僵成了泥塑,
连墙角滴答的水声都停了。李桓脸上那抹猫戏老鼠的残忍笑意寸寸冻结,
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他猛地俯身,五指如铁钳扼住我下颏,
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如何得知本王的喜好?”那梅子酒,
是他生母——早已故去的敏昭仪——的独门秘方。我迎着他几乎要将我剐碎的目光,
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殿下眼底有对佳肴的惦念,奴婢...胡乱猜的。
”真正的答案在我脑中轰鸣——我听见了他此刻剧烈的心跳,像擂鼓:“她究竟是谁?!
难道是母妃那边的人?”他松开手,直起身,玄色绣金蟒的袍袖在阴风里拂动。他盯着我,
像在审视一件突然显露出诡异纹路的瓷器。良久,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荡开:“有意思。
松绑,带下去,请太医。”麻绳落地时,我蜷在冰冷的地上剧烈呛咳,喉头腥甜。
狱卒粗鲁地将我拖起,经过李桓身侧时,那清晰的心声再次撞入耳膜:“查!
掘地三尺也要查清她的底细!若真是,便留不得了。”我闭上眼。这诡异的能力是诅咒,
也是我唯一的生路。前朝血脉的身份是悬顶利剑,而这座吃人的长安城里,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淬毒的刀。想活下去,我就得把每一句听见的“心声”,
都变成我手中的棋子。2 暗潮初涌太医署的药味浓得呛人。我靠坐在窗边矮榻上,
腕间缠着厚厚的白麻布,窗外一树晚开的石榴花红得像泼溅的血。
李桓将我丢在这偏僻小院“养伤”,实则软禁。院外守着四个佩刀的侍卫,眼神冷得像冰。
“姑娘,该换药了。”侍女碧桃端着漆盘进来,声音柔顺。白瓷碗里褐色的药汁晃荡,
腾起苦涩的热气。她垂着眼,用银签子挑起药膏,动作轻柔地涂抹在我手腕的勒伤上。
“太医说姑娘伤了元气,这参汤最是滋补。”碧桃又捧起另一个青玉碗,汤色清亮,
几片老参浮在面上。她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恭谨与关切。然而,当她指尖即将触到我唇边时,
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毒蛇般钻进我脑海:“喝啊,快喝下去!
这‘牵机引’一滴就能让你肠穿肚烂!三殿下吩咐了,前朝余孽,还是死了最干净!
”我猛地偏头,滚烫的参汤泼溅在碧桃手背上,她痛呼一声,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姑娘!
”碧桃瞬间白了脸,跪倒在地,身体瑟瑟发抖,“奴婢该死!奴婢笨手笨脚烫着姑娘了!
”她磕着头,额角很快青红一片,眼里泪光盈盈,全是惊惧。任谁看了,
都只当是个胆小怕事、不慎失手的可怜婢女。我盯着她发顶那个小小的旋,指尖冰凉。
李桓果然没信我。他留我一命,不过是想顺藤摸瓜。这碗毒药,是试探,也是警告。
若我真是毫无价值的“余孽”,此刻就该是一具尸体。“无妨,”我慢慢开口,
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是我自己没端稳。吓着你了,起来吧。”我伸手虚扶她,
指尖不经意拂过她腕间冰凉的银镯。碧桃的心声带着得逞的狠毒:“算你命大!
下次可没这么便宜!殿下说了,你那双眼睛看着碍事,迟早要挖出来喂狗!
”她面上却感恩戴德,抽噎着收拾满地狼藉。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夹杂着甲胄摩擦的铿锵。一个尖利的嗓音穿透寂静:“圣旨到——平阳侯府顾氏接旨!
”心猛地一沉。平阳侯府顾氏——那是侯府强加于我的身份。真正的顾家表小姐,
早在五年前就病死在北上的流放路上了。我顶着这层皮囊活了五年,
此刻圣旨突然降临这软禁之地,绝非吉兆。宣旨太监昂着头走进小院,明黄卷轴刺得人眼疼。
他身后跟着的,竟是一身紫色官袍、眉宇间凝着忧色的平阳侯顾雍,我的“舅舅”。
他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眼神复杂难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顾氏女,性秉柔嘉,
容仪端淑。今特赐婚于皇三子桓为侧妃,择吉日完婚。钦此——”圣旨上的字句如同惊雷,
炸得我耳边嗡嗡作响。赐婚?李桓?侧妃?“臣女...领旨谢恩。”我伏地叩首,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清醒。混乱中,无数纷杂的心声洪水般涌来。
宣旨太监的心声是冰冷的算计:“一个前朝孤女,塞给三殿下做侧妃,
既全了陛下仁德的名声,又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看着,高!实在是高!
”院外侍卫的心声充满鄙夷:“呸!前朝余孽也配玷污殿下?迟早是个死!
”而平阳侯顾雍的心声,却像一把重锤砸在我心上:“阿缨,舅舅对不住你娘。
可陛下疑心太重,若不献出你,顾家满门就完了!李桓阴狠,你要想办法活下来!
”他袖中的手在微微颤抖。原来如此。用一纸婚约,织就一个更华美的囚笼。皇帝要监视,
李桓要试探,平阳侯要自保。而我,顾缨或者说顶着顾缨之名的前朝孤女沈微,
成了这盘棋上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宣旨太监走了,留下满院窒息的寂静。顾雍欲言又止,
最终只重重叹了口气,步履蹒跚地离去。碧桃垂手立在廊下,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我攥着那卷沉重的明黄绸缎,窗外的石榴花瓣被风吹落,砸在地上,像斑驳的血点。赐婚?
好啊。既然你们要把我放在这风口浪尖,放在李桓身边,那我便好好看看,这位三殿下心里,
到底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毒计。侧妃?这身份,或许正是我撕开长安城重重迷雾最好的刀。
3 虚与委蛇三皇子府的朱漆大门在暮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没有花轿,没有喜乐,
一顶再普通不过的青呢小轿将我悄无声息地从侧门抬了进去。所谓的“新房”,
不过是西跨院一处僻静厢房,陈设简单,透着一股敷衍的冷清。红烛高烧,烛泪堆叠。
我卸了那身勉强算得上喜服的玫红衣裙,换上素净的常服。镜中的人影苍白瘦削,
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寒星的深潭。“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李桓一身玄色常服,
带着夜风的凉意走了进来。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目光扫过空荡的桌面——没有合卺酒,
没有子孙饽饽,只有冷茶一壶。“委屈顾侧妃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径自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非常之时,虚礼就免了。”“妾身明白。
”我垂眸,替他斟茶。指尖相触的瞬间,他心底的声音清晰传来,
带着冰冷的评估:“倒沉得住气。是真认命了,还是另有所图?平阳侯府把她推出来,
到底知道多少?” 他抿了口茶,话锋一转:“听说侧妃在侯府时,颇通诗书?
”“略识得几个字,不敢当通字。”“哦?”他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如针,“那侧妃可知,
前朝武安公主沈氏,有一首《咏玉玺》传世?‘昆山一片雪,
千秋照胆寒’...好大的气魄。”空气骤然凝固。他在试探!
《咏玉玺》是母后当年题在私库玉璧上的诗句,除了近侍,外人绝无可能知晓!
我掌心瞬间沁出冷汗,面上却浮起恰到好处的茫然:“殿下恕罪,妾身孤陋寡闻,
未曾听闻此诗。前朝不是禁忌么?”我抬起眼,带着小户女子应有的惊惧和不解。
李桓盯着我,眼神深不见底。他心底的思绪翻腾着:“毫无破绽,是真不知情?
还是伪装得太好?平阳侯府看来得再敲打敲打。” 片刻,他忽然笑了,
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随口一提罢了。夜深了,歇息吧。”他起身走向内室,
留下我对着跳跃的烛火。紧绷的神经稍一松懈,窗外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便夹杂着心声,
如蚊蚋般钻进耳朵。“一个摆设罢了,殿下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是守院婆子的鄙夷。
“听说她爹是罪臣?陛下怎么” 小丫鬟的好奇。 “噤声!想死吗?管好你的嘴!
” 侍卫的呵斥。 “酉时三刻,角门交货这次是醉春风,
保管让那碍眼的***” 一个刻意放低的狠毒女声,伴着碧桃熟悉的嗓音:“小心点,
别留下痕迹”醉春风!我心头剧震。那是宫廷秘药,无色无味,混入饮食中,
不出三日便能令人神智昏聩,形同痴傻!碧桃竟如此迫不及待!她背后是谁?李桓?
还是平阳侯府急于灭口的人?内室传来李桓平稳的呼吸声或许是假寐。我吹熄蜡烛,
和衣躺在冰冷的外间榻上。黑暗吞噬了视线,却让那些心声更加清晰。
无数细碎的、充满恶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当值的侍卫在盘算如何克扣采买银子;厨房的管事婆子心里咒骂着克扣份例的总管;更远处,
似乎有幕僚在低声商议着什么“河道”、“亏空”、“御史”纷乱中,
一个沉稳的心跳声格外清晰,就在屋顶!那声音毫无杂念,只有一片冰冷的专注,
像潜伏的夜枭。李桓的暗卫!他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闭上眼,强迫自己呼吸平稳。
碧桃的毒计,屋顶的监视,李桓的试探...这座皇子府,步步杀机。
但那些毫无防备流淌出来的心声,此刻成了我黑暗中唯一的烛火。醉春风?碧桃,
既然你递了刀,那我便用你的刀,为你选好的主子,演一出好戏。4 将计就计晨光熹微,
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我起身时,内室已空。李桓天不亮便入宫了,
留下满室冷清。碧桃端着铜盆热水进来,脸上是无可挑剔的恭敬。“侧妃醒了?
奴婢伺候您梳洗。”她拧干帕子递过来。温热的湿气扑面,我接过帕子,
指尖拂过她腕上的银镯。“待会儿就把药下在燕窝盅里,厨房张婆子收了银子,
不敢多嘴” 她心底的盘算带着毒汁般的快意。“今早小厨房备了什么?”我状似随意地问,
将帕子覆在脸上,温热的水汽氤氲了视线。“回侧妃,有碧粳粥,水晶虾饺,
还有一盅冰糖燕窝,是...是殿下特意吩咐给您的。”碧桃垂着眼,声音温顺。
“殿下有心了。”我放下帕子,对她露出一个毫无防备的浅笑,“梳个简单发髻便好,
今日想给殿下绣个荷包。”碧桃应诺,灵巧的手指在我发间穿梭。镜中映出她低垂的眼睫,
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诮。早膳很快摆上。那盅冰糖燕窝晶莹剔透,搁在我面前,
散发着甜腻的香气。碧桃侍立一旁,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那白瓷盅。我拿起调羹,轻轻搅动。
碧桃的心跳陡然加快,呼吸也屏住了,心声尖锐:“喝!快喝下去!”调羹碰到盅壁,
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忽然停手,蹙起眉:“这燕窝味道似乎有些不同?”碧桃脸色微变,
强笑道:“侧妃说笑了,这是上等的官燕,厨房精心炖煮的”“是吗?”我放下调羹,
目光转向她,“碧桃,我记得你是江南人氏?”她一愣:“是。”“江南有道名点,
叫定胜糕,取糯米粉用红曲米染成胭脂色,蒸出来松软香甜,糕上印着‘定胜’二字,
寓意吉祥。”我语气舒缓,带着一丝怀念,“幼时随母亲在江南小住,最爱此物。
可惜母亲去后,再未尝过。”碧桃眼中掠过一丝茫然和不易察觉的柔软,
随即又被警惕取代:“侧妃想尝尝?奴婢...可以去问问厨房。”“不必麻烦了。
”我摇摇头,重新拿起调羹,舀起一勺燕窝,“只是突然想起,有些感怀罢了。”说罢,
将那一勺送入口中。碧桃的心声瞬间被狂喜淹没:“吃了!她吃了!”我咽下燕窝,
对她笑了笑:“味道确实不错。你也辛苦了,这半盅赏你吧。”笑容凝固在碧桃脸上。
血色“唰”地褪尽,她惊恐地看着被我推到面前的半盅燕窝,像看着一条吐信的毒蛇。
奴婢不敢!这是殿下赏赐侧妃的,奴婢卑贱之躯,怎配”“无妨,”我打断她,
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殿下那里,我自会分说。还是说这燕窝里,有什么我吃得,
你吃不得的东西?”最后一句,声音陡然转冷。“噗通!”碧桃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浑身抖如筛糠,“侧妃饶命!侧妃饶命啊!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是...是张婆子!是厨房的张婆子!她让奴婢端来的!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涕泪横流,额头磕在冰冷的砖地上,砰砰作响。“张婆子?”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好,去把张婆子叫来,当面对质。还有,把这半盅燕窝带上,
让她也尝尝‘殿下赏赐’的滋味。”碧桃瘫软在地,眼神涣散,满是绝望。消息像长了翅膀,
午时未到,三皇子妃苏娆娆便带着一阵香风“匆匆赶来”。她一身正红蹙金海棠宫装,
云鬓高耸,环佩叮当,艳丽逼人的脸上写满了“关切”。“妹妹受惊了!”她未语先叹,
一把攥住我的手,指尖冰凉,“府里竟出了这等黑心烂肺的刁奴!竟敢谋害主子!
真是反了天了!”她胸口起伏,义愤填膺,心底的声音却冷静得可怕:“废物!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幸好张婆子一家老小的命捏在我手里...得赶紧灭口!
”她转向被捆得结结实实、面如死灰的碧桃和张婆子,柳眉倒竖:“来人!
把这两个背主的狗奴才拖下去,杖毙!”声音尖利,带着不容置疑的狠绝。侍卫应声上前。
“且慢。”我抽回手,声音不大,却让满室一静。苏娆娆眼底的厉色一闪而过,
随即堆起假笑:“妹妹心善,可这等恶奴,断不能留!”“姐姐说的是。”我迎着她的目光,
缓缓道,“只是,妹妹觉得此事蹊跷。碧桃是我的陪嫁丫鬟,张婆子是厨房老人,素无瓜葛。
她们为何突然要毒害我?背后是否有人指使?若不查清根源,只怕今日毒倒了妹妹我,
明日...就不知轮到哪位姐姐了。
”“嘶——” 我清晰地听见苏娆娆倒吸一口冷气的心声。
她脸上笑容僵硬:“妹妹多虑了吧?不过是刁奴起了歹心...”“事关殿下子嗣,
岂能草率?”我抛出早已备好的杀招,目光扫过她瞬间煞白的脸,
“太医清晨刚来请过平安脉,道我体质特殊,若误服‘醉春风’之类阴毒之物,
不仅会神智受损,更会终身难有子息。”“子息”二字,如同两把重锤,
狠狠砸在苏娆娆心坎上。她最在意什么?是正妃的位子,是李桓的宠爱,
更是未来可能的太子妃乃至皇后之位!一个无子的正妃,地位能稳固吗?我中毒绝嗣的后果,
让她感同身受地恐惧起来。“查!必须严查!”苏娆娆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殿下子嗣关乎国本,岂容宵小作祟!把这两个刁奴押下去,
细细审问!务必揪出幕后主使!”侍卫拖走了面无人色的碧桃和张婆子,
哀嚎求饶声渐渐远去。苏娆娆强作镇定地安抚了我几句,便匆匆离去,背影透着仓皇。
我知道,她急着去处理“尾巴”,更急着去思考如何把自己摘得更干净。傍晚,李桓回府。
他径直踏入西跨院,身上还带着宫里的肃杀之气。
听完我“心有余悸”的叙述自然隐去了能听心声的细节,他坐在灯下,久久不语。
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你做得很好。”他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此事到此为止,娆娆...她不会再有下次。”他知道了!知道是苏娆娆主使!
可他选择保她。因为苏娆娆的父亲,是手握京畿兵权的镇国大将军苏定方。“妾身明白。
”我低眉顺眼,掩去眸中冷意。利用苏娆娆的恐惧暂时压住了她的毒手,
又让李桓看到了我的“价值”和“识大体”。这第一步棋,险中求胜。
李桓忽然起身走到我面前,带着压迫感的气息笼罩下来。他抬起我的下巴,
迫使我直视他深潭般的眼睛。“顾缨,”他第一次叫这个名字,带着探究的意味,
“你究竟想要什么?”我迎着他的目光,
在他心底捕捉到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疑惑与兴味。我轻轻开口,
声音像拂过水面的风:“妾身只求一方立足之地,和殿下的平安喜乐。” 这话半真半假。
立足之地是真,他的平安喜乐?那要看这长安城的天,最后被谁捅破。
李桓的手指在我下颌摩挲片刻,缓缓松开。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窗外,更深露重。
我摊开掌心,那里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的蜡丸——是碧桃被拖走前,拼死塞入我手中的。
捏碎蜡丸,里面是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只有三个潦草的小字:“小心秦”。秦?哪个秦?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长安城的水,比我想象得更深,更浑。5 情愫暗生暮春的御苑,
柳絮纷飞如雪。一年一度的春蒐,是皇家彰显尚武精神的盛事,亦是暗流汹涌的角斗场。
旌旗猎猎,甲胄鲜明,年轻的宗室子弟和勋贵武将们策马弯弓,意气风发。
女眷们则聚在高高的观猎台上,衣香鬓影,巧笑嫣然。我穿着一身低调的湖蓝色骑装,
跟在李桓身后半步。他今日一身玄色劲装,金冠束发,少了几分平日的阴郁,
倒显出几分英挺勃发的锐气。
观猎台上投来的目光复杂各异:好奇、探究、鄙夷、以及苏娆娆眼中毫不掩饰的怨毒。
“三哥今日好兴致!”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七皇子李锐策马奔至近前,一身火红骑装,
笑容灿烂如同朝阳。他身后跟着数骑,其中一人,瞬间攫住了我的全部心神。
那人端坐于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上,身姿挺拔如孤松,一身再寻常不过的靛青侍卫服,
却掩不住通身的清贵与疏离。他并未佩戴面具,可那张脸...眉如墨画,鼻梁高挺,
薄唇微抿,下颌线条冷硬流畅,明明俊美得惊心动魄,
却因眉宇间凝着的一层亘古不化的寒霜,令人不敢逼视。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
扫视过来时,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人心。此刻,那目光正掠过李桓,然后,极其短暂地,
落在了我的脸上。一触即收。“见过三殿下。”他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抱拳行礼。
声音低沉平稳,像玉石相击,听不出丝毫波澜。“不必多礼,云侍卫。
”李桓对他似乎颇为客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今日有劳你护卫七弟周全。
”“分内之事。”那青衣侍卫——云湛——语气平淡无波。“云湛?
他就是那个被陛下破格擢升、负责皇子近卫的寒门高手?怎么生得...如此气度?
” 李锐的心声充满少年人的好奇和惊叹。“此人深不可测,来历成谜,不可轻信。
” 这是李桓心底的警惕。而就在云湛目光扫过我的瞬间,
一个极其清晰、与周遭所有嘈杂心声截然不同的念头,毫无预兆地撞入我的脑海:“是她。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底激起千层浪!他认识我?不,不可能!
我顶着顾缨的身份五年,从未见过此人!那这声“是她”从何而来?是指我前朝孤女的身份?
还是?不及细想,号角长鸣,春蒐正式开始。李桓与李锐翻身上马,
带着各自亲随冲入猎场密林。云湛紧随李锐身侧,靛青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葱茏绿意中。
观猎台上,气氛微妙。苏娆娆被一群贵女簇拥着,谈笑风生,眼风却时不时扫向我,
带着冰碴。我寻了个借口,带着新拨来的、沉默寡言的侍女青黛,
沿着观猎台边缘的木质栈道,缓缓走向后方供人休憩的凉亭。
栈道下方是潺潺流过御苑的玉带河,两岸林木幽深。行至一处僻静拐角,
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声随风飘来。“必须除掉!他查得太深了!那批军械的亏空要是捅出来,
你我九族都不够填!”“慌什么!今日猎场,猛兽受惊...出个意外,再正常不过,
目标是谁?”“还能有谁?那位新来的‘眼睛’!陛下安插在皇子身边的钉子——云湛!
还有七皇子!一石二鸟!”“七殿下?!你疯了!那可是皇子!”“皇子又如何?挡了路,
一样是绊脚石!记住,未时三刻,黑风峪!箭矢要见血封喉的‘乌啼’!”声音渐渐远去,
隐匿在风声中。我背靠着冰冷的木柱,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乌啼箭!剧毒无比,见血封喉!
他们要杀云湛,还要杀七皇子李锐!李锐是皇帝幼子,生母卑微,却因性情率真颇得圣心。
杀他,是为了嫁祸?还是为了搅浑水?更让我心惊的是,他们竟敢在皇家猎场策划刺杀皇子!
这背后的黑手,权势滔天!“侧妃?”青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这个李桓派来的侍女,心思却意外地干净,此刻只有纯粹的担忧:“您脸色不好,可是不适?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云湛,那个仅一眼便让我心神剧震的男人,是皇帝的人?
他若死了,皇帝追查下来,李桓首当其冲!而李桓若倒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我这条借尸还魂的命,也到头了。“青黛”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立刻去找殿下留在猎场外的暗卫首领,告诉他八个字:‘黑风峪,未时三刻,乌啼。
’快去!无论谁问起,只说我让你去取落在车上的披风!”青黛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但未多问一句,立刻转身,脚步轻捷如狸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栈道尽头。李桓派来的人,
果然训练有素。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格外煎熬。我倚在栏杆边,
望着远处密林上空惊起的飞鸟,心悬在嗓子眼。苏娆娆那边传来阵阵娇笑,刺耳非常。
未时一刻...未时二刻...“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
骤然从黑风峪方向撕裂了猎场的平静!紧接着,是金铁交鸣的厮杀声和野兽狂躁的咆哮!
观猎台瞬间大乱!贵女们花容失色,尖叫连连。苏娆娆也吓得站起,脸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