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续繁杂,保密协议签了好几份,等一切办妥,几天时间己经过去。
吴天宇本想趁着这段强制休息期好好调整一下,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命案的发生地,讽刺性地就在他居住的宁河小区。
小区边缘有一条蜿蜒流过的人工河,平日是居民散步休闲的好去处。
但这天清晨,一位晨练的老人在河岸边的芦苇丛旁,发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
死者遭遇了极其残忍的对待,现场令人触目惊心。
技术队迅速封锁了现场,初步验尸和现场勘查后,死者的身份通过DNA比对得以确认:正是住在小区三单元204室的一位年轻女性。
消息传到市局,刚闲下来的吴天宇立刻被召回。
得知案发地点和死者住址时,他心头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调查旋即展开,首要的询问对象,自然是死者的丈夫——李先生。
审讯室里,李先生坐在吴天宇和他的搭档对面。
他穿着素净,眼眶红肿,脸上写满了悲痛与憔悴,手指不停地、无意识地互相绞动着。
“李先生,请节哀。
我们需要了解一些情况,以便尽快找到凶手。”
吴天宇的搭档开口,语气尽量平和,“请问您最后一次见到您妻子是什么时候?”
李先生抬起头,眼神哀伤却努力保持着镇定:“是前天晚上,大概……大概七点多。
我们一起吃的晚饭,之后她说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我因为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就在书房待到了凌晨一点左右。
我回卧室时她己经睡了……我、我没想到那竟然是最后一面……”他的声音哽咽,低下头,用手掌根用力按了按眼睛。
“之后您有没有听到或者看到任何异常?”
“没有,真的没有。”
他用力摇头,“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一首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她不在身边。
打她电话关机,我问了亲戚朋友,都说没见着……我就寻思着是不是又闹脾气了就没管……没想到……”他的叙述逻辑清晰,时间线明确,情绪反应也完全符合一个突然失去配偶的丈夫应有的表现——震惊、悲伤、无助。
“我们理解您的心情。”
吴天宇接过话头,目光锐利但语气不变,“请问,您和您妻子最近关系怎么样?
有没有和什么人结怨?”
李先生露出一丝苦涩和无奈的表情:“我们……就和普通夫妻一样,偶尔会有些小争吵,都是为了些柴米油盐的琐事,绝对没有到要伤害对方的地步。
她人很温和,我想不出她会和谁结下这样的深仇大恨……”他侧着头想了想,好像在回忆妻子平常的言行举止,一边紧皱着眉头一边拿起香烟:“你不介意我抽一根吧?”
询问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李先生始终保持着这种哀恸而又克制的状态,对所有问题的回答都挑不出明显毛病。
然而,吴天宇靠着椅背,看着李先生最终被同事送离询问室,眉头却微微皱起。
多年的刑警首觉告诉他,有哪里不对。
这个李先生的表现似乎……太标准了?
那种悲伤像是罩着一层薄薄的玻璃罩,看得见,却感觉不到足够的温度。
尤其是当问及夫妻关系时,他那一闪而过的、近乎刻意的“苦涩”,反而让吴天宇觉得有些表演痕迹。
但感觉不能当证据。
现场被清理得很干净,几乎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
案件一时陷入了僵局。
几天后,吴天宇休假回来,在刑警队的办公室里,再次翻看那厚厚的卷宗,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被遗漏的蛛丝马迹。
他的目光一遍遍扫过现场照片、法医报告、走访记录……突然,在一份关于李先生社会关系排查的附件中,一张夹在其中的白色单据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张心理咨询门诊的缴费单,患者姓名赫然写着“李先生”,而诊疗医生一栏的名字是——马成泽。
“心理医生?”
吴天宇低声自语。
一个在妻子惨死后表现近乎“完美”的丈夫,一个会去看心理医生的男人……这两者之间,会不会存在某种联系?
或许,这位马医生能提供一些在警方询问中无法获得的、关于李先生真实心理状态的线索?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并且涉及患者隐私,但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放过。
吴天宇合上卷宗,拿起外套和车钥匙。
他决定以“保险调查员”的身份去询问马成泽医生。
在简洁雅致的咨询室里,他穿着便装,语气带着行业性的谨慎:“马医生,打扰了。
我们正在处理一份与李先生相关的理赔评估,想了解他近期是否存在较大精神压力或情绪波动——这关系到理赔认定。”
马成泽推了推眼镜,神情专业而克制:“抱歉,即便您是保险调查,我也不能透露患者隐私。
我只能说,李先生确实因长期焦虑和失眠问题来过几次。”
他顿了顿,仿佛无意间想到什么,“不过导致焦虑和失眠的原因大多来自自己妻子。
不过现在他己经有很大的缓解了。
据他自己所说:哪怕是睡觉的时候有天大的声音,他也不会醒过来了。”
吴天宇心中一动——李先生之前声称“睡得很沉”,但若连窗外噪音都干扰不到,这睡眠深度未免太过异常。
他正欲深入询问,候诊室突然传来激烈争吵声。
一对夫妻推门而入,妻子哭着喊“医生您评评理”,丈夫则怒气冲冲拽她手臂。
马成泽立即起身:“抱歉,这是预约的急诊咨询。”
他转向那对夫妻时,似乎无意间对着吴天宇感慨一句:“您看,有些人拼命掩饰裂痕,有些人却恨不得全世界都看见。”
吴天宇不置可否,他礼貌的跟马成泽握了手:“我会找时间再过来的,您也知道,保险赔付流程要很久。”
马医生点点头,深以为然:“是啊,我理解,涉及到金钱事物的时候,人们总是会调查仔细。
那我就不送你了,下次见。”
他把打架的两人拉开,请他们进入自己的咨询室。
在关门的时候,谁都没注意,马成泽的微笑沾上了一丝洋洋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