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债务与檀香
他整了整身上唯一一套像样的西装——三年前参加创业峰会时买的，袖口己经有些发亮。
"先生，请出示您的预约信息。
"大厦前台的接待小姐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陆远。
他昨晚花了两个小时熨烫的衬衫，在这些见惯了奢侈品牌的人眼中，依然廉价得刺眼。
"我和苏瑾...苏总约的九点。
"陆远递出那张被雨水泡过又晾干的名片。
接待小姐的表情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她拨通内线电话，低声说了几句，挂断后对陆远露出职业微笑："陆先生，请跟我来，苏总在88层等您。
"电梯是全透明的观光电梯，随着高度上升，整座城市逐渐在陆远脚下展开。
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五年前那场火灾后，他再也没坐过这种透明电梯——那天实验室的窗户也是这样的透明，火焰就是从那里开始蔓延的。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88层。
门一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比昨天在车里闻到的更加清晰。
陆远的心跳突然加速，这个味道太熟悉了，是他亲手调配的比例——佛手柑30%，雪松25%，檀香45%。
"这边请。
"一位穿着灰色套装的年轻女秘书引导陆远穿过办公区。
开放式办公室里，几十个精英模样的员工正在忙碌，但当陆远经过时，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投来探究的目光。
秘书在尽头的一扇黑色大门前停下，轻轻敲门："苏总，陆先生到了。
""进来。
"苏瑾的声音比昨天更加冷硬。
秘书推开门，示意陆远进去，然后从外面关上了门。
这是一间足有两百平米的办公室，一整面落地窗将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
苏瑾背对着门站在窗前，修长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锋利。
"坐。
"她没有转身。
陆远在会客区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沙发柔软得让他有种陷进去的错觉。
茶几上放着一份文件夹，封面上印着他的名字。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苏瑾终于转过身来。
今天的她穿着深蓝色的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
锁骨处的月牙疤痕被一条精致的丝巾遮住了。
"因为昨天的车祸..."陆远试探着回答。
苏瑾冷笑一声，走到办公桌前按下某个按钮。
办公室的门锁发出"咔嗒"一声，自动锁上了。
"看看那份文件。
"她指了指茶几。
陆远翻开文件夹，第一页是一份债务清单。
最上面是他熟悉的80万银行贷款，接下来是30万的民间借贷，但最后一栏让他瞳孔骤缩——一笔50万的借款，日期是公司破产前一个月，债权人签名处赫然写着"苏瑾"。
"这不可能..."陆远猛地抬头，"我从来没有向你借过钱！
"苏瑾走到酒柜前，取出一瓶威士忌和两个杯子："2017年11月15日，远见科技资金链断裂，你通过大学导师张教授介绍，向一位匿名投资人借款50万，期限三个月，年利率18%。
"她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陆远面前。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折射出陆远苍白的脸。
"那个投资人...是你？
"陆远的声音发紧。
"准确地说，是我父亲。
"苏瑾抿了一口酒，"当时我刚从美国回来，父亲让我学习投资，第一笔就选了你。
"陆远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记得那笔救命钱，正是靠着它，公司才撑过了年底的供应商结款。
但三个月后，公司核心技术被盗，投资人撤资，他连利息都还不起。
"为什么现在才...""因为我想看看，一个曾经的天才会堕落成什么样子。
"苏瑾走到窗前，背对着他，"结果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陆远，曾经的AI神童，现在是个连68万维修费都付不起的外卖骑手。
"陆远胸口一阵刺痛。
他握紧酒杯，冰凉的玻璃硌得掌心生疼："如果你是来羞辱我的，那么你成功了。
如果是要钱，我现在确实...""我要你工作还债。
"苏瑾突然转身，锐利的目光钉住陆远，"星河资本正在组建新的技术团队，需要一个懂算法的人。
"陆远愣住了："什么意思？
"苏瑾按下桌上的通话键："李秘书，把合同拿进来。
"门开了，刚才的女秘书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放在陆远面前。
那是一份劳动合同，职位是"技术顾问"，月薪八万，签约三年。
"这..."陆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
"苏瑾示意秘书出去，等门再次锁上后，她走到陆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三个原因。
第一，你欠我钱；第二，你救过我；第三..."她停顿了一下，"我需要一个能破解天穹系统的人。
""天穹？
"陆远猛地站起来，"那是远见的核心技术！
""也是星河现在最赚钱的项目。
"苏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有趣的是，这个系统的核心代码，和你当年被盗的算法几乎一模一样。
"陆远感到一阵眩晕。
五年前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再次浮现——实验室起火，备份服务器被清空，而第二天，竞争对手就发布了功能相同的产品。
"你是说...偷我代码的人...""就在这栋楼里。
"苏瑾俯身，她的香水味混合着威士忌的气息扑面而来，"怎么样，陆远？
是要继续送外卖，还是回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陆远盯着合同上的数字，八万月薪，三年就是288万，足够他还清所有债务还能重新开始。
但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苏瑾话中隐藏的信息——当年害他破产的人，现在就在星河资本。
"我需要知道更多。
"他抬头首视苏瑾的眼睛。
苏瑾首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份泛黄的文件："这是当年的借款合同，背面有你的签名。
"陆远接过文件，翻到背面，确实是他潦草的签名。
但在签名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如借款人无力偿还，债权人有权要求其以技术服务抵债。
""你早就计划好了？
"陆远震惊地问。
苏瑾没有回答，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U盘："这里有天穹系统的部分代码，给你24小时确认是不是你的东西。
明天同一时间，我要答案。
"她按下桌上的按钮解锁门，这是明显的送客信号。
陆远拿起合同和U盘，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为什么帮我？
"苏瑾站在窗前，阳光给她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我说过了，三个原因。
""不，还有别的。
"陆远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那股檀香味更加明显了，"这个香水...是我当年调制的配方，市面上根本没有。
"苏瑾的背影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如常："出去时找李秘书录指纹，明天开始，你就是星河的员工了。
"陆远离开时，注意到办公室角落的香薰机正在缓缓喷出烟雾，那股熟悉的檀香味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电梯下行时，陆远的大脑飞速运转。
苏瑾的出现，那笔被遗忘的债务，神秘的香水配方，还有"天穹"系统...太多巧合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决定先找个地方看看里面的内容。
走出大厦，陆远拐进附近的网吧，开了个包间。
插入U盘后，屏幕上出现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几十个代码文件。
他随机点开一个，熟悉的变量命名方式立刻映入眼帘——那是他的编程习惯，用星座命名算法模块。
"天啊..."陆远滚动鼠标，心跳越来越快。
这些代码几乎就是远见当年被盗系统的翻版，只是做了一些优化和封装。
他打开核心算法文件，连注释都原封不动地保留着他当年的笔误。
陆远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窒息。
五年了，他终于找到了偷窃者留下的痕迹，而这条痕迹首指星河资本——苏瑾的公司。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短信："您的美团账户收到500元转账，备注：预支工资。
"陆远盯着屏幕，思绪万千。
苏瑾到底是想帮他，还是在利用他？
那场火灾和代码失窃有没有关联？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她对五年前的事情如此了解？
他关上电脑，走出网吧。
午后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就像五年前实验室的火光一样灼热。
陆远知道，从今天起，他的生活将再次天翻地覆。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暴雨夜里与宾利慕尚的碰撞。
他最后看了一眼星河大厦高耸的玻璃幕墙，在心底做出了决定。
明天，他会签下那份合同，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找出真相——关于那场火灾，关于被盗的代码，也关于苏瑾身上那个月牙形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