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下巴死死抵住最上面的枕套，腾出一只手去按开门键，指尖刚碰到按钮，怀里的白色布料就顺着胳膊往下溜，像团不听话的云朵。
“稳住稳住。”
她对着电梯镜面里的自己念叨，发尾的线头还在晃悠。
昨天从渔港带来的沙粒在地毯上留下浅淡的脚印，她踮起脚尖想把脚印蹭掉，怀里的被罩却突然失重 —— 最底下那床的边角勾住了电梯门的金属槽，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布料被扯得绷首，发出 “嘶啦” 一声轻响。
可欣吓得差点蹦起来，慌忙伸手去解。
被罩边角的流苏缠在门槽里，越扯缠得越紧，她急得鼻尖冒汗，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需要帮忙吗？”
顾晏辰的声音比刚才在楼下时更清晰些，带着点晨起的微哑。
可欣回头时没站稳，怀里的被罩堆 “哗啦” 散在地上，其中一床顺着走廊斜坡滚出去，正好撞在消防栓箱的玻璃门上。
更要命的是，被罩角勾住了消防栓的金属锁扣。
当可欣扑过去想抓住布料时，己经晚了。
被罩像片展开的白帆，把消防栓箱的门拽得向外敞开，箱里的水带接口、应急手电筒和卷成圆盘的水管哗啦啦滚出来，在地毯上摊成一片狼藉。
“对不起对不起！”
她手忙脚乱地去捡水管，手指却被卷成圈的水管缠住，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顾晏辰站在旁边看了半分钟，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指尖捏住水管接口处的卡扣：“反方向转半圈。”
可欣照着他说的做，水管果然松开了。
她抱着缠成一团的水管抬头，正好对上顾晏辰的视线 —— 他的睫毛很长，阳光透过走廊窗户落在上面，像镀了层金粉。
可欣突然想起昨天在渔港看到的白鹭，也是这样安静地站在滩涂上，眼神清亮。
“顾先生您先去房间吧！
我五分钟就能收拾好！”
她把水管塞进消防栓箱，又去扯勾在锁扣上的被罩。
布料被扯得变了形，她踮起脚尖够锁扣时，帆布鞋的鞋底突然打滑，整个人往前扑过去 ——预想中的摔倒没有来。
她的手肘撞在顾晏辰的胳膊上，带着布料特有的柔软触感。
顾晏辰扶了她一把，指尖碰到她发烫的耳垂，两人同时缩回手。
“谢谢顾先生！”
可欣的声音像被踩住尾巴的小猫，她抓起地上的被罩往 3008 房跑，跑过消防栓时又被绊了一下 —— 刚才没来得及收好的被罩角还勾在锁扣上，随着她的动作被拽得笔首，像根白色的牵引绳。
顾晏辰看着她拽着被罩往前冲的背影，突然发现那床被罩的边角有个小小的破洞，大概是刚才勾在锁扣上被磨出来的。
他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应急手电筒，机身上还沾着根白色线头 —— 和她发尾那根很像。
3008 房的门卡刷了三次才成功。
可欣抱着被罩冲进房间时，差点撞在玄关的穿衣镜上。
房间里还留着淡淡的海风气息，阳台上的藤椅上搭着条深蓝色的披肩，椅垫上有个浅浅的凹陷，像是刚有人坐过。
她把被罩堆在沙发上，刚要去拆床品，就听见阳台传来响动。
顾晏辰正站在栏杆边打电话，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海风把他的衬衫吹得贴在背上，能看见流畅的肩胛骨线条。
“船停在老码头就行，下午我过去。”
他挂了电话转身，看见可欣举着拆到一半的枕套僵在床边，“需要回避吗？”
“不用不用！”
可欣把脸埋进枕套里，声音闷闷的，“我换床品很快的！”
她手脚麻利地扯下旧床单，却在卷起来时没注意，床单角勾住了床头柜的抽屉把手。
等她发现时，抽屉己经被拽开，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 —— 一叠海钓照片，个银色的打火机，还有枚用贝壳打磨成的小船模型。
可欣慌忙去捡，手指刚碰到船模型，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响。
顾晏辰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弯腰捡那张滑到她脚边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穿着救生衣站在船头，身后是翻涌的浪花，笑得比现在张扬得多。
“顾先生很会钓鱼啊。”
可欣没话找话，把船模型放回抽屉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
两人像触电似的缩回手，可欣的脸瞬间红到耳根，抓起沙发上的新被罩就往床上铺。
被罩套到一半，她才发现自己拿错了尺寸 —— 手里的是单人被罩，床上的却是双人床。
可欣盯着被罩上的卡通图案发呆，这才想起刚才在布草间慌乱中拿错了，把准备给儿童房的被罩抱了过来。
“需要换吗？”
顾晏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可欣抬头，看见他正看着被罩上的小熊图案，嘴角好像有笑意，“这个也挺可爱。”
“不行不行！”
她抱着被罩往门外冲，跑到走廊才想起没拿房卡。
转身回去时，正看见顾晏辰把那张海钓照片塞回抽屉，手指在船模型上轻轻碰了一下。
等可欣抱着新被罩回来，发现消防栓箱己经被收拾好了。
被罩角的破洞被人用白色线简单缝过，针脚歪歪扭扭，却把破洞盖得严严实实。
她站在消防栓前愣了愣，突然听见 3008 房传来开门声 —— 顾晏辰拿着公文包走出来，经过她身边时顿了顿。
“下次勾住东西，先找剪刀。”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折叠剪刀，放在她手里，“客房部应该有，但这个你先用。”
剪刀的金属外壳很凉，可欣攥在手心却觉得发烫。
她看着顾晏辰走进电梯，才发现剪刀柄上刻着只小小的海鸥，和他胸针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阳光从走廊窗户斜照进来，在地毯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可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剪刀，又看了看 3008 房的门牌，突然想起刚才在照片里看到的浪花 —— 原来有些人站在浪尖时的样子，和站在酒店走廊里，是不一样的。
她深吸一口气，抱着被罩走进房间。
这次被罩很乖，没勾住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