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婆婆张岚，是个节俭到有点走火入魔的女人。她总打着“为你好”的旗号，
把亲戚家不要的旧衣服，菜市场捡来的烂菜叶，还有不知道从哪淘来的过期食品，
一包一包地往我家搬。我老公顾宸，典型的和稀泥专家，口头禅是“妈也是好意”。好意？
当她把一罐标签都模糊了，罐头盖鼓得像个小山包的午餐肉递给我，
让我给孩子做辅食的时候，我没法再把这当成“好意”。我是温喻，一名营养师。我的职业，
就是跟食物打交道，捍卫舌尖上的安全底线。所以，我收下了她所有的“好意”。然后，
当着她的面，一件一件，告诉她这些东西进了肚子，会如何在我们的身体里，
上演一出惊心动魄的恐怖片。她想省钱，我偏要给她上一堂最贵的科学课。这堂课的名字，
叫作尊重。1门开了。婆婆张岚提着两个巨大的红蓝白编织袋，挤了进来。“小喻，
快来搭把手，累死我了。”她一***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大口喘气。那两个袋子，
一个散发着樟脑丸和灰尘混合的陈旧味道，另一个则飘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酸腐气。
我捏了捏鼻子，走过去。“妈，您这是去批发市场了？”“什么批发市场，”她白我一眼，
献宝似的拍了拍其中一个袋子，“这可都是好东西！你表姐家孩子穿剩下的，都没怎么穿过，
扔了多可惜！”说着，她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件衣服在我面前抖开。是一件婴儿连体衣，
纯棉的，但原来的米白色已经变成了不均匀的暗黄。最刺眼的是领口那一圈，
有一块明显的、已经干涸发硬的奶渍。“你看，多好，小孩儿长得快，买什么新衣服，
浪费钱！”我没接话，目光落在那个奶渍上。作为营养师，我脑子里自动开始分析。
蛋白质凝固，细菌滋生，在密闭环境里存放过久，可能已经成了螨虫和霉菌的温床。“妈，
”我开了口，声音很平，“这衣服，放了多久了？”“也没多久，她家孩子现在三岁，
就放了两年多吧。”张岚不以为意，继续从袋子里往外掏。“还有这个，小裤子，
就是***那儿磨了点，不碍事。”“这个小帽子，稍微有点变形，回头拿开水烫烫就行。
”我看着堆在玄关地板上，那一小堆发黄、起球、甚至带着不明污渍的“好东西”。
胃里有点翻腾。老公顾宸正好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这阵仗，立刻笑呵呵地迎上去。“妈，
您来啦，又给我们带什么好东西了？”他这话说得，熟练得让我心头发紧。“你看看你媳妇，
一脸不乐意的样子，”张岚立刻找到了火力输出点，“我这辛辛苦苦给你们省钱，
人家还不领情。这些衣服，买买都得好几百呢！”顾宸赶紧打圆场，捡起一件小衣服，
“挺好的呀，小孩儿衣服穿个样子，洗洗就行了。老婆，你说呢？”他朝我使眼色。
那眼神里的意思我懂：别跟妈犟，收下就完事了。以前，我都是这么做的。她送来的东西，
我当面收下，转头就扔进楼下的垃圾箱。但今天，我不想再这样了。我肚子里这个，
已经六个月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从一出生就活在这种“垃圾回收站”式的关爱里。
我走过去，蹲下身，从那堆衣服里，捡起最初那件带着奶渍的连体衣。我把它拿到鼻子下面，
轻轻闻了闻。“妈，”我抬起头，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您知道，放了两年的奶渍，
在显微镜下看是什么样的吗？”张岚愣住了。顾宸也愣住了。“什么样？”张岚下意识地问。
“会很热闹，”我把衣服递到她面前，指着那块污渍，“这里面，
会有数以百万计的真菌和细菌菌落，比如黄曲霉菌。开水是烫不死的，
得用高压蒸汽灭菌才行。”我顿了顿，继续说。“新生儿皮肤的角质层很薄，
大概只有成年人的十分之一厚。这些菌落接触到皮肤，很容易引起过敏，湿疹，严重的，
会引发金黄色葡萄球菌感染，导致败血症。”我的语气很温和，像是在做一场小小的科普。
张岚的脸，白了。她看着手里的衣服，突然觉得有点烫手。“那么……那么严重？”“对，
”我点点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所以，这种衣服，别说给孩子穿了，就是拿来当抹布，
我都嫌它脏，怕把家里的桌子擦出菌落来。”我说完，拿起那件衣服，直接走向阳台。
当着他们母子俩的面，把它扔进了垃圾桶。顾宸的脸色很难看。张岚的嘴唇哆嗦着，
半天没说出话来。我知道，第一场仗，我赢了。但这只是个开始。因为我闻到了，
另一个袋子里飘出来的那股，更危险的味道。2那堆旧衣服，最后还是被张岚自己黑着脸，
一件件收回了袋子里。“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讲究，我们那时候，
穿带补丁的衣服都养大了孩子。”她嘴里嘟囔着，算是给自己找台阶下。我没理她，
转身进了厨房，给她倒了杯温水。“妈，喝水。您大老远过来，辛苦了。”我把水杯递给她，
态度恭敬。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我懂。我不是要跟她吵架，我只是要划清我的底线。
她接过水杯，气还没顺，又指着另一个编织袋。“衣服你不要，这些吃的，总该要了吧？
我特地去菜市场给你淘换的，又新鲜又便宜！”来了。重头戏来了。我深吸一口气，
做好了战斗准备。只见她献宝一样，从袋子里掏出几样东西，摆在茶几上。
一把蔫了吧唧的青菜，叶子边缘已经发黑。几个长了芽的土豆，表皮皱皱巴巴。
一袋散装的挂面，能看到里面有几只黑色的小虫在爬。还有……一罐午餐肉罐头。
那罐头的包装纸都褪色了，铁皮罐身上还有几块锈斑。最要命的是，罐头的两端，
都微微向外鼓胀着。“妈，这……”我刚想开口，张岚就抢先一步。“这午餐肉可是好东西！
进口的呢！人家超市处理，原价三十多，我五块钱就拿下了！给你补补身子！
”她脸上带着“快夸我”的得意表情。顾宸也凑过来看，“哟，妈，您真会买。
这牌子不便宜。”他完全没注意到那个鼓起来的罐头盖。我看着那罐头，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已经不是省钱的范畴了。这是无知，是玩命。“老婆，晚上就开这个吃吧，我好久没吃了。
”顾宸还在旁边煽风点tch。我没说话，走过去，拿起那罐午餐肉。罐头沉甸甸的，
拿在手里，我甚至能感觉到里面因为气体膨胀产生的巨大压力。“妈，您知道这种罐头，
为什么会鼓起来吗？”我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让客厅里兴奋的母子俩安静下来。
张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就是……热胀冷缩？”“不是，”我摇摇头，
把罐头放在茶几上，特意让那个鼓起的顶端对着他们，“这叫‘胖听’，是食物***的标志。
”“食物在罐头里被一种叫肉毒杆菌的厌氧菌污染了，这种菌在无氧环境下会大量繁殖，
然后产生气体，把罐头给撑起来。”我看着他们俩，一字一句地说。“肉毒杆菌，
是目前已知的，毒性最强的毒素之一。它的毒性，是氰化钾的一万倍。”“什么……钾？
”张岚显然没听懂。“就是电视里演的，特务间谍嘴里藏的毒药，一咬就死的那种。
”顾宸在旁边小声解释，他的脸也开始发白。我继续加码。“零点一微克，就能致人死亡。
而且这种毒素非常耐热，普通的家庭烹饪，根本杀不死它。”“中毒的症状，初期是头晕，
乏力，视力模糊。然后会发展成呼吸肌麻痹，最后……窒息死亡。”我话说完，
客厅里一片死寂。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张岚死死地盯着那个罐头，眼神里全是恐惧。
仿佛那不是一罐午餐肉，而是一颗定时炸弹。“而且，”我伸出一根手指，
轻轻地戳了戳那个鼓胀的罐头盖，“这种罐头，还有一个外号，叫‘炸弹罐头’。
”“因为里面的气压很高，一旦受到外力撞击，或者温度突然变化，它……是会爆炸的。
”我的话音刚落。“啊！”张岚尖叫一声，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躲到了顾宸身后。
顾宸也吓得不轻，拉着他妈，连退了好几步，离那个茶几远远的。“那那那……那怎么办？
”他声音都发抖了。我看着他们俩惊弓之鸟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我拿起手机，
拨通了我们小区物业的电话。“喂，你好，是安保部吗？我家有个疑似危险品，
需要专业处理。对，一个会爆炸的罐头。”“地址是，三栋，1201。”挂了电话，
我看着婆婆和老公惨白的脸。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家厨房的门槛，算是立起来了。但事情，
似乎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张岚在惊恐之余，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心虚和……慌乱。
她害怕的，好像不仅仅是这个罐头。3物业的保安穿着防爆背心，戴着头盔，
拿着长长的夹子，小心翼翼地把那罐“炸弹罐头”夹走的时候，张岚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她瘫在沙发上，脸色比墙纸还白。顾宸在一旁又是倒水又是拍背，嘴里不停地念叨：“妈，
您没事吧？吓着了吧？”我没过去。我站在旁边，冷眼看着。我发现，
张岚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瞟向她带来的那个编织袋。那里面，除了蔫了的青菜和发芽的土豆，
还有什么？等保安走了，顾宸终于想起来质问他妈。“妈，您这都从哪儿买的啊？
这不害人吗！”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责备。“我……我哪儿知道这么邪乎啊！
”张岚的声音带着哭腔，“就是小区后面那个巷子，有个仓库，都说是超市清仓的，
便宜得很，好多老头老太太都去买……”仓库？我心里咯噔一下。“他们都买？
买这种鼓包的罐头？”“那倒没有……就这个，是我看着包装好，
特意给你留的……”张岚越说声音越小。这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但我没戳穿她。我走过去，
把那袋子剩下的菜都拎了出来。发芽的土豆，我掰开一个，里面已经泛绿。“妈，
发芽的土豆，含有龙葵素，也是有毒的。尤其是发绿的部分，含量最高。”“吃了会怎么样？
”顾宸紧张地问。“轻则口舌发麻，恶心呕吐。重则抽搐昏迷，也会死人。
”我又拿起那袋生了虫的挂面。“这种小黑虫，叫谷盗。它的排泄物和尸体，
都可能引起过敏反应。而且，既然生了虫，说明面本身也可能已经霉变，
产生了致癌的黄曲霉素。”我每说一样，张岚的脸就白一分。最后，
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摆着手说：“扔了，都扔了，我再也不买了。
”顾宸长舒了一口气，觉得事情就这么解决了。但我知道，没那么简单。
张岚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今天她是被吓破了胆，等她缓过神来，
指不定又要想出什么幺蛾斯。而且，那个所谓的“仓库”，让我非常在意。什么样的仓库，
会专门卖这种临期甚至过期的食品？晚上，顾宸扶着他妈去客房休息了。我一个人坐在客厅。
张岚的外套还搭在沙发上。一个老旧的，洗得发白的帆布包，从外套口袋里滑了出来，
掉在地上。包的拉链没拉好，从里面掉出一个小本子。一个小学生用的那种，
巴掌大的硬壳抄。我鬼使神差地，捡了起来。打开第一页，上面是张岚歪歪扭扭的字。
“3月5日，王阿姨，罐头2箱，挂面5斤，收款85元。”“3月6日，李大爷，
压缩饼干10包，收款30元。”“3月7日，小区门口刘师傅，火腿肠一提，收款15元。
”……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整个本子，密密麻麻，记满了账目。有收款，也有进货。
进货的条目很简单，只有日期和总金额。“3月4日，进货，520元。”“3月10日，
进货，780元。”我的手，开始发抖。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账本。这是一个销售记录。张岚，
我的婆婆，她不仅仅是买这些过期食品自己家吃。她在卖！她在把这些有毒的，危险的，
甚至会爆炸的“垃圾”，卖给小区里那些跟她一样，爱贪小便宜的老年人！她不是受害者。
她是……二道贩子！那个所谓的“仓库”，就是她的货源！
我瞬间明白了她下午那种惊恐背后，复杂的心虚和慌乱。她怕的不仅仅是罐头爆炸。
她怕的是，一旦这个罐头真的出了事，吃死了人。那她，就是凶手！我把本子合上，
塞回她的包里，放回原处。心脏砰砰直跳。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婆媳矛盾的范TASTE。
这涉及到了公共安全。我该怎么办？直接报警？那张岚肯定会被抓走，顾宸会恨我一辈子，
我们这个家，就彻底完了。告诉顾宸？以他那个和稀泥的性格，他只会想办法把这事压下去，
然后求我不要声张。我坐在黑暗里，想了很久。最后，我拿起手机，打开了网页，
输入了几个字：“临期食品折扣店，加盟。”我需要了解这个行业。我要知道，她的上家，
究竟是谁。4第二天一早，张岚就说自己不舒服，要回家。我知道，她是怕了，想躲起来。
顾宸开车送她，临走前，还特意嘱咐我：“老婆，妈就是年纪大了，爱贪小便宜，
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点点头，“知道了，你路上开慢点。”他一走，
我立刻开始了我的计划。通过前一晚的搜索，我大概了解了临期食品这个行业。
正规的临期店，是有严格的索证索票制度的，食品安全是红线。但也有很多灰色的，
甚至是黑色的产业链。他们专门回收那些已经过期，
或者因为包装破损、标签错误而被正规渠道销毁的食品，然后改头换面，低价倾销给下线。
张岚，显然就是最末端的那个下线。我需要找到她的上家，那个神秘的“仓库”。直接问她，
她肯定不会说。那就只能，让她自己带我去。我翻出了张岚那个秘密账本，用手机拍了几页。
然后，我给张岚打了个电话。“妈，是我，小喻。”电话那头，她的声音还有点虚弱，“嗯，
什么事？”“妈，昨天是我不好，话说得太重了，您别往心里去。”我先放低姿态。
“……没事。”“其实，我昨天晚上想了想，您说的也对。过日子，是该精打细算。
我一个朋友，最近也想开个小店，专门卖您说的那种折扣食品，您不是有路子吗？
能不能……帮忙牵个线？”我故意把话说得含糊又充满诱惑。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既警惕，又心动。警惕我的目的，
又心动于“牵线”可能带来的好处。过了足足有半分钟，她才开口。“你……你朋友靠谱吗？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当然靠谱了，”我语气轻松地说，“人家准备投个十来万呢，
想正儿八经地干。就是愁没货源。我想着您认识人，要是能搭上线，中间的介绍费，
肯定少不了您的。”“介绍费”三个字，是钩子。张岚这条鱼，一定会咬。“多少？
”她果然问了。“我朋友说了，只要货源稳定，价格好，第一个月流水的百分之五，
都给您当介绍费。”我又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饵。百分之五，听起来不多，
但对于一个准备投十万的店来说，第一个月的流水怎么也得有个几万块。那介绍费，
就是几千。对于张岚这种五块钱的罐头都要计较的人来说，这是天文数字。
“我……我考虑考虑。”她的声音已经有点抖了。“行，妈，您慢慢考虑，不着急。
我就是想着，有这好事，不能忘了您。您要是想通了，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挂了电话。
我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接下来，就是等。我没有等太久。当天下午，
张岚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小喻啊，你那个朋友，什么时候方便？我带她去仓库看看。
”她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和热情。仿佛昨天那个被吓破胆的人，不是她一样。
“随时都方便啊，”我笑着说，“不过，我朋友她比较忙，要不这样，我先替她去看看？
我好歹也是搞营养的，能帮她把把关。您说呢？要是货好，我当场就能拍板。
”我不能带一个不存在的朋友去。我自己去，是最稳妥的。张岚犹豫了一下。
“你……你也去？”“对啊，妈，我不去怎么行？食品安全是大事，我得替我朋友看仔细了。
再说了，以后这生意做成了，您是介绍人，我是把关的，咱们这才叫强强联合嘛。
”我又给她画了一张大饼。“那……那好吧。”她终于同意了，“明天上午九点，
你在小区门口等我。”“好嘞，妈。”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镜子里，
我的脸因为兴奋微微泛红。有点***。这种感觉，比在实验室里分析营养成分，要***多了。
我打开手机，检查了一下录音功能和摄像功能。明天，会是一场好戏。5第二天早上，
我故意穿了一身看起来就很“精英”的职业套装，化了点淡妆。我要扮演的，
是一个挑剔、精明，而且有钱的“投资人代表”。张岚在小区门口等我，看到我这身打扮，
眼睛都亮了。“哎哟，小喻，你今天真精神。”她大概觉得，我穿成这样，才更能镇住场子，
谈个好价钱。“妈，咱们走吧。”她没坐公交，而是直接打了辆车。看来，这生意对她来说，
确实很重要。车子七拐八拐，最后在一个很偏僻的城乡结合部的工业区停了下来。眼前，
是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皮仓库。仓库门口，停着几辆没有牌照的小货车，
几个男人正在往车上搬东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酸甜和***交织的怪味。
张岚熟门熟路地带着我往里走。“黄哥！黄哥在吗？”她扯着嗓子喊。一个光着膀子，
满身纹身，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的胖子，从仓库深处走了出来。他看到张岚，脸上露出笑容。
“哟，张大姐，今天来这么早？又来进货？”当他看到我时，笑容收敛了，
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警惕。“这位是？”“黄哥，给你介绍个大客户，
”张岚把我往前一推，满脸堆笑，“这是我儿媳妇，她朋友要开个大店，
我特意带她来看看货。”我适时地露出一个礼貌又疏离的微笑，微微点头。“黄老板，你好。
”那个姓黄的胖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挤出一个油腻的笑容。“老板不敢当，叫我老黄就行。
美女，想看点什么货？”“什么货都有？”“那当然！”老黄一拍胸脯，
纹在上面的老虎都跟着抖了三抖，“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你想得到，
我这儿都有。保证全网最低价！”他带着我们往仓库里走。我悄悄按下了手机的录像键。
仓库里面，比我想象的还要震撼。简直就是一个食品的“乱葬岗”。
成箱成箱的饼干、薯片、方便面堆得像小山一样，很多箱子都破了，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旁边是各种饮料，牛奶，酸奶，很多瓶子都胀气变形。冷柜里，冻着颜色发黑的肉类和海鲜，
上面结着厚厚的冰霜。最可怕的是角落里的一堆。那是一堆膨化食品，
主要是袋装的薯片和虾条。不知道是受潮了还是怎么回事，那些包装袋全都鼓得像气球。
一个工人不小心碰倒了一箱。“砰”的一声闷响。其中一袋，居然真的炸了！灰白色的粉末，
伴随着一股刺鼻的哈喇味，像一朵小小的蘑菇云，腾空而起。周围的人都见怪不怪。只有我，
瞳孔骤然收缩。老黄指着那堆东西，得意地对我说：“看见没，美女。这种‘气包’，
我们这儿论斤卖，五毛钱一斤。拿回去，拿针扎个眼儿放了气，擦干净了，摆在货架上，
跟新的一样。小孩子最喜欢了。”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些粉末，是淀粉变质后，
霉菌和细菌的混合物。吸进去，对呼吸道是极大的损伤。吃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张岚好像也觉得有点恶心，但还是强撑着笑脸，帮着吹捧。“是啊是啊，黄哥这儿的货，
最实惠了。”我强忍着恶心，继续往前走。我看到了成堆的，和我家那罐一样的，
“胖听”罐头。看到了重新打印生产日期的喷码机。看到了工人们用抹布，
擦拭着那些发霉的火腿肠。每走一步，我的心就沉一分。这里，不是一个仓库。
这是一个制造毒药的黑作坊。“怎么样，美女？货还满意吧？”老黄凑过来问我，
一股烟臭味扑面而来。我往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货，
是挺多的。就是……”我故意拖长了音。“就是什么？”“就是，我怎么保证，
我从你这儿拿了货，不会出事呢？比如，吃坏了肚子，或者……吃死了人？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老黄的脸色，瞬间变了。6老黄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的目光。仓库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那几个搬货的工人，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不怀好意地朝我们这边看过来。张岚的腿都软了，
她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别乱说话。我没理她。我直视着老黄，脸上的微笑不变。
“黄老板，开门做生意，总得图个安稳。我投几十万开店，不是为了给自己找麻烦的。
你这些货，价格是好，但万一出了事，市场监督管理局找上门来，我找谁去？
”我把问题抛了回去。我赌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因为我看起来，像个有钱的，
不好惹的“大客户”。果然，老黄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又重新挤出了笑容。“美女，
你这就多虑了。我老黄在这儿干了五六年了，从来没出过事。再说了，你从我这儿拿货，
都是现金交易，没单没据的，谁能查到你头上来？”“再说了，”他压低了声音，凑近我，
“真要出了事，你一口咬定是顾客自己保存不当，或者他就是来敲诈的，谁能说得清？
”“你这店要是开起来，我再教你几招，保证你万无一失。
”他这是在向我传授“作恶经验”。我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装作被他说服了的样子，开始和他聊起了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