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休回村,蹴鞠娃子闹翻天春寒料峭,苏晚背着破包袱踏进桃花村村口时,
身后传来孩童尖细的笑:“被休的女人回来啦!”她攥紧袖中那张皱巴巴的休书,
指甲掐进掌心。三年前她十六岁,红盖头掀起来是李家那个瘸腿的二小子,她洗衣做饭喂猪,
把婆家灶台擦得比脸还亮,可上个月李家人突然塞给她这张纸——“无子”。
转头就用她攒的聘礼,娶了绸缎庄的千金。“晚姐!”小桃的声音像团热乎气儿扑过来。
十八的绣娘攥着个粗瓷碗,姜汤的热气糊在苏晚冻红的脸上:“喝口暖暖,
我娘煮的红糖姜茶。”村头老槐树下,几个纳鞋底的妇人抬头瞥了眼,又迅速低下头。
苏晚知道她们在嘀咕什么——“被休的女人最晦气”“李家不要的,娘家也得跟着丢人”。
她低头喝姜汤,辣得眼眶发酸,到底没让眼泪掉下来。她住回村东头那间漏雨的老屋,
白天帮娘挑水,夜里补墙缝。直到第七天路过晒谷场,
听见“哗啦”一声——五六个光脚娃正拿稻草捆当球踢,你推我搡间撞翻了王婶晒的豆子。
“反了天了!”王婶叉着腰骂,“不好好读书考县学,学什么城里人的歪门邪道?
”村支书苏大山扛着锄头过来,胡子都抖了:“都给我滚回家割草!再让我看见踢球,
一人抽十下笤帚疙瘩!”孩子们尖叫着跑散,稻草捆骨碌碌滚到苏晚脚边。她蹲下身拾,
突然愣住——那草捆被踢得歪歪扭扭的轨迹,像极了当年街头班子教的“地滚三旋”。
她十三岁跟师父学蹴鞠卖艺,后来被爹拿两担米换了婆家,这手艺都快忘干净了。当晚,
苏晚在老屋编了个新稻草球。她把草茎搓得又紧又圆,用麻绳扎了三道——当年师父说,
街头卖艺的球得经踢,穷人可赔不起布囊的。第二日晌午,晒谷场空无一人。苏晚站在中间,
抬脚轻推草球。球贴着地面滚出半丈远,她跟上一步,外脚背一勾,球又旋回来。再转身,
脚尖轻轻一挑,草球“嗖”地窜到齐腰高,稳稳落回脚面。“哇——”墙根传来抽气声。
几个小脑袋探出来,是昨日被骂的娃子。最大的狗蛋抹了把鼻涕:“姐,你咋踢得跟飞似的?
”“想学?”苏晚把草球抛过去。狗蛋手忙脚乱接住,其他娃呼啦啦围上来,有拽她衣角的,
有扒拉草球的,小桃也从村东头跑过来,绣绷子都没放下:“晚姐,
你这比县学公子踢得还好看!”马蹄声突然炸响。周***着黑马冲过来,
身后跟着四个穿绸子短打的随从。县蹴鞠队队长勒住缰绳,
皮靴“咔”地踩在地上:“稻杆球也配叫蹴鞠?”他弯腰捡起草球,指节捏得发白,
“乡下婆娘,莫不是想靠这玩意儿再卖艺换口饭吃?”“啪——”草球被踢进水沟。
周虎甩了甩沾泥的手,翻身上马:“省省吧,县赛是给贵人看的,你们这堆草渣子,
连球门都摸不着。”马蹄声渐远,苏晚蹲在沟边捞球。泥水渗进指缝,草茎扎得手背生疼。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抬头时,看见十几个娃子还站在原地,眼睛亮得像星子。“明儿辰时。
”她把湿球攥进怀里,“晒谷场,教你们正儿八经的蹴鞠。”第2章 草球当宝,
守阁人暗递书第二日辰时,晒谷场的麻雀刚扑棱着飞上天,苏晚已蹲在场边扎草球。
狗蛋第一个到,裤脚还沾着晨露:“姐,我没睡懒觉!”“好。”苏晚把草球往地上一抛,
“先立规矩——每日辰时练半个时辰,练完去村头私塾旁听。
”她指了指远处飘着青布幌子的学堂,“你们爹骂你们不务正业,可读书是正经事,
我不拦着。”“那要是先生赶我们?”二妮揪着辫梢问。“我去跟李夫子说。
”苏晚扯了扯草球上的麻绳,“他教过我识数,总肯给个面子。”话音刚落,
七八个娃子呼啦啦围过来。小桃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晚姐,我用蚕丝线给球缝了两圈。
”她指尖戳了戳草球,“现在踢散不了。”苏晚捏了捏,草球硬实了不少,
像块圆滚滚的小枕头。她心里一暖:“明日我去河里摸鱼,给你家送两条。”训练开始。
苏晚用竹片在晒谷场划了条线:“这是底线,过了线算得分。”她指了指场边插着的稻草人,
“那俩是门柱,踢中稻草人肚子算进球。”狗蛋抢先冲上去,抬脚就是一记猛踢。
草球“啪”地砸在稻草人腿上,骨碌碌滚进泥里。“急什么?”苏晚弯腰捡起球,
“插秧时你们都知道,一步一株,节奏稳了秧苗才活。踢球也一样——脚要听心,心要听地。
”她拉着狗蛋的手,按在自己脚腕上,“感受这股劲,像踩在水田里,沉住气再发力。
”孩子们排成歪歪扭扭的一列,跟着苏晚学插秧步。二妮的小短腿总踩不准节奏,
苏晚就蹲下来,用草茎在她脚边画小圈:“记着,左、右、左,
每一步都要像插下秧苗那样扎实。”日头爬到头顶时,挑水的张大娘路过,
水桶“哐当”一声磕在石头上。她瞪大眼睛——往日里上树掏鸟的狗蛋,
此刻正单肩扛着半桶水,摇摇晃晃跑田埂。苏晚跟在后面喊:“腰挺直!水不洒出来,
射门才有准头!”“这女娃子倒有办法。”张大娘嘀咕着走了。次日再路过,见娃们练完球,
正排着队去私塾,李夫子站在门口,虽然板着脸,却没赶人。第三日,
赵老根挑着米担来村里。这老头从前在县学当杂役,如今卸了活计,
总爱跟人念叨“当年县学那些事”。他蹲在晒谷场边看了半晌,突然咂嘴:“这路子,
像极了二十年前县队替补沈砚练的‘节律控球法’。”苏晚正给二妮系松了的鞋带,
手一顿:“沈砚是谁?”“县学藏经阁守阁人。”赵老根压低声音,“当年县蹴鞠队的替补,
腿伤退的。我在县学当差时,见他天天蹲在田埂边,
拿泥块当球练脚步——跟你教娃们的插秧步,像一个模子刻的。”当晚,
苏晚翻出压箱底的蓝布衫。那是被休时,娘家嫂子塞给她的,说“进城别让人瞧低了”。
第二日天没亮,她揣着两个冷馍,摸黑进了城。县学藏经阁在西角,朱漆大门常年关着。
苏晚蹲在墙根的槐树后,看着穿青衫的守阁人每日辰时开门,用拂尘扫净台阶,
再抱着一摞古籍进去。他右腿微跛,走得慢,却稳当。第三日黄昏,守阁人扫完地,
突然停在她面前。“要找什么书?”他声音清润,像山涧里的泉。苏晚猛地站起来,
撞得槐树叶子簌簌落:“我...我没找书。”“那你蹲三天做什么?”他垂眼,
看见她鞋尖沾着的稻壳,“桃花村的?”苏晚喉头发紧。她想起被休那日,
婆家人骂她“连个蛋都下不出来的母鸡”;想起周虎踢飞草球时,
娃们眼里的光;想起赵老根说的“节律控球法”。她咬了咬嘴唇:“我教村娃踢蹴鞠,
想找本...能教战术的书。”守阁人没说话,转身进了藏经阁。苏晚攥着衣角,
心跳得撞肋骨。等了半柱香,他抱着一本泛黄的《蹴鞠谱》出来,
快速翻到第十七页:“这里有‘田间练步诀’,或许有用。”苏晚接过书,
见那页边角都磨毛了,显然被翻看过许多次。她抬头想谢,他却已经转身,跛着腿往阁里走,
声音轻得像风:“莫说是我说的。”当晚,苏晚在油灯下翻书。纸页脆得发响,
第十七页上写着:“步若插秧,根扎于地;心若观田,眼观六路。”再往后翻,
竟画着几种阵型图——五人站成梅花状,三人成雁行。她手指发抖,原来蹴鞠不止是脚法,
更是“让十只脚变成一只脚”的心法。窗外,月光漫过稻田。苏晚合上书本,
望着田里整齐的秧苗,突然想起今日训练时,娃们排成插秧步,竟真走出了几分齐整。
她摸着书脊,嘴角慢慢翘起来——或许,那些歪歪扭扭的小脚印,能踩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第3章 草棚夜训,县赛名额险被夺苏晚把《蹴鞠谱》往怀里拢了拢。月光漏进窗棂,
照得第十七页的“插秧步”三个墨字发亮。
她连夜在稻田间画下五个泥圈——像极了插秧时每蔸秧苗的间距。“明早开始,
你们站进泥圈。”她戳着最小的娃阿福的额头,“五个人的脚,要像五蔸秧苗,根根扎稳,
又能顺着田垄挪。”第二日晨雾未散,浅水稻田里就溅起泥点子。阿牛的光脚陷进稀泥,
急得直喊:“教头,这比插秧还难!”苏晚抄起竹耙子敲他腿弯:“泥地难走才好!
等你们在烂泥里都能控住草球,到了硬地还不跟踩云似的?”第三日晌午,
她蹲在田埂啃凉馍,一抬头见《蹴鞠谱》被风吹开,夹着张皱巴巴的纸。纸上画着三个圆圈,
箭头绕成三角——是“三传一突”的手绘图,墨迹未干,沾着点墨香。“沈守阁的字。
”苏晚捏着纸角笑了。当晚她扯着嗓子教娃:“阿福传给阿牛,阿牛传给二柱,二柱别停!
往阿花身后带——就像咱们换茬补苗,苗秧得跟着空子钻!”草球在泥水里滚了七日,
娃们的裤脚全是泥点,可那草球竟真能在五人脚底下转成圈。
小桃来送绣线加固草球时直咋舌:“你这哪是教蹴鞠?分明把种稻子的本事全揉进去了。
”变故来得突然。第八日夜里,晒谷场的稻草门柱“轰”地倒了。周虎踩着断草,
靴底沾着新泥:“县赛要缴银三两,你们拿稻杆凑的破球也配?”他踢飞草球,
草屑溅到阿福脸上,“再说了——”他勾着嘴角,“今年改规矩,得先过资格试踢。
县队说行,才行。”小桃第二日从县城回来,鬓角沾着草籽:“我托布庄王婶问的,
资格试踢就在后日卯时,校场。”她攥着苏晚的手,“可县学门房说,村妇不让进。
”苏晚咬着牙天没亮就往县城跑。县学朱漆门前,门吏把她拦在石阶下:“去去去,
校场是你们撒野的地儿?”“让她进。”清润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沈砚抱着一摞书站在门廊下,青衫沾着墨点,右腿微跛:“她是来替村娃领试踢凭证的。
”门吏缩了缩脖子,侧身让开。校场的日头毒得很。周虎带着县队队员站在中间,
皮制蹴鞠在脚边滚:“三关,过了算你们有资格。”他指第一排木桩,“带球绕桩,
限时半柱香。”阿福攥着草球跑出去。泥地里练的低重心派上用场,他歪歪扭扭绕完桩,
鼻尖冒汗:“教头,我、我没超时!”第二关是远射。二柱咬着牙抬脚,
草球软绵绵撞在布网上,弹到周虎脚边。周虎弯腰捡起,冲苏晚晃了晃:“草球没分量,
射不进别怪我。”第三关对抗。阿牛刚接到球,县队队员猛地撞过来。“砰”地一声,
阿牛摔进泥坑,草球滚进尘埃里。裁判摇着头收了木牌:“不堪一击,取消资格。
”苏晚跪在校场泥地上,膝盖硌得生疼:“再给次机会!我们能——”“走了。
”阿花抹着眼泪拽她衣角,“阿牛腿上都是泥。”归途暴雨倾盆。草棚漏着雨,
娃们挤成一团,阿牛抽抽搭搭:“教头,我们是不是真不行?
”苏晚望着怀里湿透的《蹴鞠谱》,纸页上的“插秧步”被雨水泡得发皱。她突然站起来,
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他们不给资格,我们就自己踢出来!从明儿起,夜训!泥地不够练,
就去晒谷场;草球软,就裹三层绣线——”“教头!”阿福突然指着棚外。雨幕里,
沈砚的青衫湿成深灰。他站在草棚檐下,手心里攥着张纸,
朱红印子在雨里发亮——是县学的特许参赛帖。他没说话,把纸塞进苏晚手里,
转身走进雨幕。苏晚摊开纸,雨水顺着“特许参赛”四个大字往下滴。她抹了把脸上的雨,
抬头看向缩成一团的娃们:“听见没?明儿起,夜训。”草棚外,沈砚的脚印混在雨里,
很快被冲得没了痕迹。可他攥过的那张纸,还带着体温,在苏晚掌心焐得发烫。
第4章 夜训破局,草棚里踢出星火雨停时,草棚漏下的水珠还在滴。苏晚攥着特许参赛帖,
指节发白。她转身踹了踹草棚柱子,水珠劈头盖脸砸下来,砸得娃们一个激灵。“都起来。
”她抖开湿哒哒的《蹴鞠谱》,“日间该插秧插秧,该挑水挑水。
夜里——”她扯过阿福的草球狠狠一抛,“来晒谷场,把这破球踢进县赛门里!
”阿牛吸了吸鼻子:“教头,没灯……”“有灯。”赵老根佝偻着背摸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