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退休老太太,最近找到了新的人生信仰——社区理财讲座的金牌讲师,高宏大师。
每天念叨的不是我,是高大师语录。
看着她准备把养老本儿l一个听起来比“永动机”还玄乎的项目时,我被拖去了现场。
现场气氛很热烈,大爷大妈们眼里闪着对财富的渴望,跟进了盘丝洞似的。
高大师在台上口若悬河,唾沫星子横飞,承诺着一年翻三倍的未来。我没打算砸场子。
我只是个陪妈听讲座的普通白领。一个懂点金融风控的普通白领。所以,
在全场最狂热的时候,我只是礼貌地举了个手,问了三个非常、非常基础的问题。然后,
全场就安静了。1我妈有个新神仙。姓高,名宏,人称高大师。这位高大师,不住庙里,
住我妈手机里。“知知,高大师说了,未来的风口是新能源电池的下游产业!”“知知,
高大师说了,普通人最大的悲哀,就是用时间和体力换钱!”“知知,
高大师说了……”我叫许知。在一家金融公司做风控。我的工作,
就是把那些听起来特别牛逼的项目,从里到外扒个干净,然后告诉老板,这玩意儿要么能投,
要么是个坑,大概率会炸成一朵烟花。所以我对一切被称为“大师”的生物,过敏。
尤其是我妈嘴里这位。她把高大师的头像设成了屏保,一个油头粉面,
穿着中式对襟衫的中年男人,背景是P上去的金元宝和K线图。土得掉渣,又精准得可怕。
这天我刚下班,我妈一个电话打过来。“闺女,换身衣服,妈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广场舞联谊会?”“去你的,”我妈声音里透着兴奋,“高大师!
高大师来咱们社区开讲座了!免费的!前一百名还送一桶油!”我太阳穴突突地跳。“妈,
我那公司楼下超市,油打折,我给你搬一箱回来。”“那能一样吗?!”我妈声音高了八度,
“这叫知识付费时代的回馈!高大师是普度众生来的!你必须来,你不来,
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得。为了我家的户口本不缺页,我去。社区活动中心,
一个能容纳两百人的会议室,此刻挤得水泄不通。空气里混着一股老人身上特有的药油味,
和免费豆浆的甜腻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即将发财的红光。我妈拉着我挤到第三排,
得意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看见没,黄金位置!听得最清楚!”我坐下,捏了捏鼻梁。
周围的叔叔阿姨们在热烈地交流着。“李姐,你上次跟高大师投的那个‘量子农业’,
回款了吗?”“回了回了!三个月!一万块变一万二!
我这不正准备把老头的养老金也投进去!”“哎哟,那可太好了!我这次就指望高大师了!
”我心里呵呵。量子农业?怎么不叫元宇宙养猪呢?听着这帮连手机支付都得研究半天的人,
讨论着最前沿的金融骗局概念,我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传销大会的正常人。唯一的区别是,
这里不限制人身自由,但比限制自由更可怕。它在收割你脑子的同时,
还让你心甘情愿地奉上钱包。我妈看我一脸不屑,拿胳膊肘捅我。“你那是什么表情?
给你个学习的机会,还不珍惜?”“妈,我天天跟这些打交道,我学什么?
”“你那是纸上谈兵!”我妈一脸“你不懂”的表情,“高大师是实战派!
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金融巨鳄!”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金融巨apro?
还尸山血海?他怎么不说自己是华尔街之狼转世灵童?正说着,全场的灯光暗了下来。
一束追光灯打在舞台中央。主持人用一种打了鸡血的语调喊道:“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
有请——财富的领航者!人生的掌舵人!金融界的在世华佗——高宏!高大师!”音乐响起。
是《赌神》的出场BGM。我闭上了眼。行,仪式感算是做足了。2高宏,高大师,
在一片山呼海啸的掌声中登场了。他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白色中式对襟衫,梳着锃亮的大背头,
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微笑。手里没拿雪茄,也没慢动作,就是快步走到台前,双手往下一压。
全场瞬间安静。针落可闻。“各位叔叔阿姨,兄弟姐妹,下午好!”他的声音很有特点,
带着一点沙哑,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砸得很实。“今天,我们不谈股票,不谈基金,
不谈那些让你们心惊胆战的东西。”“今天,我们只谈一件事——安全!
”他把“安全”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台下的叔叔阿姨们,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对,
他们怕的就是不安全。银行利息跑不赢通胀,股票基金像过山车。他们需要一个稳稳的幸福。
高大师显然很懂。“我知道,大家手里的钱,都是辛苦一辈子攒下的血汗钱,是养老钱,
是救命钱!这笔钱,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但是,
钱放在银行,就安全了吗?十年前的一万块,能买一套房子的首付。现在的一万块,
能买什么?一个好点的手机!”“这是什么?这是财富的慢性谋杀!”一句话,
焦虑感瞬间拉满。我身边那个刚刚还在炫耀“量子农业”的阿姨,脸色都白了。
我妈也紧张地抓住了我的手。“你看,高大师说得对不对?我那点存款,再放两年,
都快发霉了!”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上的表演。接下来,
高大师开始了他的核心叙事。他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他自己。
说他曾经也是个苦哈哈的上班族,每天挤地铁,吃盒饭,拿着三千块的工资,看不到未来。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贵人”,点拨了他,让他领悟了财富的终极奥秘。然后他辞职,
下海,用五万块本金,在短短三年内,滚成了一个亿。故事讲得声情并茂,细节丰富。
比如他第一桶金是在印尼投资一个红木林场,怎么跟当地土著斗智斗勇。
第二桶金是在迪拜搞房地产,怎么从石油王子手里拿到地。听得台下的叔叔阿姨们如痴如醉,
仿佛自己也跟着高大师走了一遍传奇人生。我差点听笑了。漏洞太多了。
他说他08年去印尼,拿了当地林业部的批文。可08年印尼正好在严打非法采伐,
外国资本根本拿不到新的采伐许可。他说他12年在迪拜搞房地产,从王子手里拿地。
12年迪拜刚从金融危机里缓过劲儿来,地价是便宜,
但本地王室会把核心地块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国人?当迪拜是菜市场吗?但这些,
在场的叔叔阿姨们不知道。他们只听到“五万变一亿”。这就够了。故事讲完,
气氛烘托到位了。高大师话锋一转。“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炫耀我的过去。
我的财富已经自由了。”“我来,是为了四个字——感恩回馈!”“我的贵人告诉我,
当你富裕了,不要忘记那些还在路上挣扎的人。所以,我成立了一个‘金钥匙’财富计划!
”来了,重点来了。我坐直了身体。“这个计划,不上市,不公开,
只针对我们社区内部的有缘人!”“它投资的是什么?是国家重点扶持的,
未来三十年的黄金赛道——新能源储能项目!”PPT上出现了一张图。一片荒漠,
中间孤零零地立着几块太阳能板。下面一行小字:西北某大型光伏储能基地实景图。P的。
图层都没对齐。“这个项目,由我亲自操盘!我们直接对接上游厂商,拿到的是内部价!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起投门槛,只要五万块!周期,一年!保底收益,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三十!全场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就是控制不住的嗡嗡声。“百分之三十?真的假的?
”“银行一年才多少?三个点?”“我的天爷,那我投十万,一年就能拿三万的利息?
”我妈的手,开始抖了。她激动地凑到我耳边。“闺女,你听见没?百分之三十!
妈的养老金,有救了!”我看着她那张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心里叹了口气。妈,
有救的不是你的养老金。是这个骗子的KPI。3高大师抛出“百分之三十”这个炸弹后,
没有立刻催促大家掏钱。他很懂节奏。他开始讲起了“案例”。先是请上了一位“老学员”,
王阿姨。王阿姨穿着一身貂,脖子上挂着一串看不出真假的珍珠项链,满面红光地走上台。
她拿着话筒,声音都在抖。“我以前啊,就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去年,我老头子生病,
家里急用钱。我当时真是走投无路了啊!”王阿姨开始抹眼泪。
台下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很多人都感同身受地低下了头。“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
我遇到了高大师!我当时也是半信半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投了十万块。”“结果,
一年!就一年!高大师不仅把我的本金还给我了,还多给了我三万块的利息!这三万块,
救了我老头子的命啊!”王阿姨说着,对着高大师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高大师,
您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是我们家的活菩萨!”高大师连忙上前扶住她,一脸沉痛。“王姐,
快别这么说。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我们‘金钥匙’计划的宗旨,就是雪中送炭,
而不是锦上添花。”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台下掌声雷动。我冷眼看着。这个王阿姨,我认识。
住我们隔壁小区,天天在花园里跟人打牌,嗓门最大的那个。她老公去年是住了院,
但不是什么大病,就是痛风。而且她家条件不差,儿子开公司的。十万块,对她家来说,
根本不算什么。这明显就是个托。可周围的叔叔阿姨们信了。他们的眼神里,
充满了羡慕和悔恨。羡慕王阿姨抓住了机会。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高大师。接着,
高大师又放出了第二招。“我知道,大家还是会有顾虑。没关系,我们用事实说话!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份合同。《金钥匙财富计划认购协议》他逐字逐句地带着大家读。
特别是在“保本保息”那一条上,用红色的激光笔,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大家看清楚!
白纸黑字!签了合同的!受法律保护!”“如果一年后,你的本金和收益有任何问题,
你们可以拿着这份合同去告我!我高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一下,最后一点疑虑,
也被打消了。“有合同啊!那还怕什么!”“就是!人家都写明了保本保ax息!
”“这比银行可强太多了!”我看着那份所谓的合同,只想发笑。这份协议,主体是谁?
是高宏个人吗?不。大屏幕太模糊,但我还是能勉强看到,落款的乙方,
是一个叫“宏远新创科技咨询有限公司”的抬头。这意味着,跟你签合同的,
不是高宏这个人,而是一家公司。我拿出手机,飞快地在企业查询APP里输入了这个名字。
结果出来了。公司成立时间:三个月前。注册资本:十万块。实缴资本:零。
法人代表:高宏。股东:高宏,占股百分之百。参保人数:零。看明白了吗?
这就是一家为了这个项目,临时注册的空壳公司。注册资本十万,而且一分钱都没实际到账。
这意味着,这家公司的所有资产,理论上就是零。就算最后项目爆雷了,你们去***,
赢了官司,法院强制执行,能执行到什么?什么都执行不到。因为它就是个空壳子。
高宏个人,是不用承担任何法律责任的。这叫“有限责任公司”。
他的那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可惜,
这些金融和法律上的弯弯绕绕,在场的叔叔阿姨们,一个都不懂。
他们只看到了“合同”和“保本保息”。这就够了。气氛已经彻底被点燃。
主持人适时地走上台。“各位叔叔阿姨!高大师的‘金钥匙’计划,本次在我们社区,
只开放五十个名额!先到先得!”“现在!我宣布!认购通道,正式开启!”话音刚落。
“刷”的一下。至少有一半的人,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疯了一样地冲向舞台侧面的签约台。
那场面,比超市抢打折鸡蛋还夸张。我妈也站了起来,激动地拽着我的胳膊。“闺女!快!
快去排队!不然抢不到了!”她的眼睛里,闪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狂热光芒。我拉住了她。
“妈,你坐下。”“坐什么坐啊!再不抢就没了!”她急得直跺脚。“妈,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信我一次,别去。”“我不信!我只信高大师!
”她用力想甩开我的手。我看着那些挤在签约台前,争先恐后递上身份证和银行卡的老人。
他们像一群扑向火焰的飞蛾。而那个点火的人,正站在台上,享受着他的杰作,
脸上依然是那副悲天悯人的微笑。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4我妈还在跟我较劲。“许知!
你是不是看不得我好?是不是就想让我穷一辈子?”她的声音有点大,
周围几个没去抢名额的人都看了过来。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
跟被洗脑的人讲道理,是没用的。你必须打破那个给她洗脑的“神”的金身。
我松开我妈的手。“妈,你别急。我去帮你问问。”“问什么问!直接签!”“问清楚点,
你投钱也投得安心,对不对?”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转身,面向舞台。
那个主持人正在用高亢的声音维持秩序。“大家不要挤!一个一个来!
人人都有机会成为财富的主人!”我举起了手。我的动作并不大,但在一群狂热的人中间,
一个安静举手的人,显得格外突兀。主持人显然也看见了我。他皱了皱眉,
似乎对这个流程之外的插曲有些不满。但他还是很有职业素养地把话筒递向我。“这位女士,
请问你有什么问题吗?是想咨询认购流程吗?”他默认我也被成功“转化”了。我摇了摇头,
目光越过他,直直地看向站在舞台中央,含笑不语的高宏。“我不是咨询流程。
我有一些专业问题,想请教一下高大师。”我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通过话筒,
传遍了整个会议室。原本嘈杂的人群,稍微安静了一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身上。
包括我妈。她一脸错愕地看着我,好像不明白我要干什么。高宏的脸上,笑容不变。
他对着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位小姐,请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显得很大度,很有风范。像一个真正的“大师”。很好。
我就是要他站在这个“大师”的位置上。站得越高,才摔得越狠。“高大师,您好。
”我开口,语气很平和,甚至带着一点谦恭。“刚才听了您的介绍,
我对您的‘金钥匙’计划非常感兴趣。特别是您提到的,这个计划投资的是新能源储能项目,
我觉得非常有远见。”我先捧了他一句。高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小姐客气了,
有点浅见而已。”“不过,”我话锋一转,“作为一个潜在的投资者,
我对项目的细节还有一些疑问,希望能得到您的解答。”“请说。”“第一个问题,
”我看着他,语速不快不慢,“您刚才在PPT上展示了项目的实景图。请问,
这个项目的具***置在哪里?它的底层资产是什么?是股权,还是债权?如果是股权,
我们投资人占股多少?如果是债权,抵押物又是什么?”我的问题一出口。高宏脸上的笑容,
僵硬了一瞬。非常细微的变化,但没有逃过我的眼睛。台下的大爷大妈们,则是一脸茫然。
什么底层资产?什么股权债权?他们听不懂。这正是我要的效果。我不是在问他们,
我是在问高大师。高宏愣了两秒,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清了清嗓子。“这位小姐问得很好,
很专业。说明你做过功课。”他先是肯定了我,试图重新掌握主动权。“我们的项目,
属于商业机密,具***置不方便透露。但我可以告诉大家,我们是以债权形式投入的,
有当地政府的信用背书,非常安全。”他避重就轻,
用“商业机密”和“政府背书”这种模糊的词来搪塞。对付普通人,这招够了。但对付我,
不够。“好的,谢谢高大师的解答。”我点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那么,
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任何投资都有风险。请问,您的团队,
为这个项目建立了什么样的风控模型?你们的风险敞口有多大?你们是否对可能出现的,
比如政策风险、技术风险、市场风险,做过压力测试?在极端的市场行情下,
比如发生黑天鹅事件,你们的止损线设定在哪里?”这个问题,比第一个更专业,更要命。
5如果说我第一个问题只是让高宏愣了一下。那我这第二个问题,就像一记重拳,
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风控模型?风险敞口?压力测试?黑天鹅事件?这些词,
对于台下的大爷大妈来说,跟天书没什么区别。但对于一个真正的金融从业者来说,
这是最基本的东西。一个连风控模型都没有的项目,就敢出来募资,那不叫投资,那叫裸奔。
高宏脸上的微笑,彻底消失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的大脑,显然在高速运转,试图搜索一个听起来足够专业的词来应付我。可惜,
他的知识储备里,没有这个。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他。
等着这位无所不能的“大师”,给出答案。主持人也懵了,他拿着话筒,看看我,
又看看高宏,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我妈也傻眼了。她张大嘴巴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陌生。她可能从来没想过,她那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女儿,
嘴里能说出这么一串她完全听不懂的话。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高宏的脸色,
开始变得有点难看。他额头上的汗,比主持人还多。追光灯照着,亮晶晶的。
“这个……这位小姐,”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有点干涩,“你说的这些,都太理论化了。
我们是实战派,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他试图把我的问题,定义为“纸上谈兵”。
“我们有最核心的风控,那就是我,高宏!”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试图重振气势,
“我本人,就是这个项目最大的保障!”台下,稀稀拉拉地响起了几声掌声。
是一些还没反应过来的铁杆粉丝给的。我笑了。“高大师,我非常敬佩您的自信。但是,
金融不是玄学,不能靠个人感觉。”“一个成熟的投资项目,
必须有一套严谨的、可以量化的风控体系。这是对投资人最基本的负责。如果连这个都没有,
您所承诺的‘保本保息’,又是从何而谈呢?凭感觉吗?”我的声音依然温和。
但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戳在他的要害上。他的脸色,由红转白。
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慌乱。他可能在奇怪,这个社区讲座里,
怎么会冒出我这么一个刺头。“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我没再看他,
而是把目光转向了那些挤在签约台前的人。“不,我还有一个问题。”我突然改口。
高宏的身体,明显地颤了一下。我举着话筒,对着全场的人,慢慢地说:“我的第三个问题,
其实是想问问在场的各位叔叔阿姨。”“在你们准备签下自己的名字,
拿出自己的养老钱之前,你们有没有想过。
”“这家跟你们签合同的‘宏远新创科技咨询有限公司’,是一家仅仅成立了三个月,
注册资本十万,实缴资本为零,参保人数也为零的空壳公司?
”“你们是在跟一个什么样的对手,签下一份关于你们下半辈子的协议?”我的话,
像一颗炸弹。在安静的会议室里,轰然炸响。6“空壳公司?!”“注册资本才十万?
”“实缴是零?那不就是一分钱没有吗?!”人群,炸了。
之前那些狂热的、激动的、准备掏空家底的大爷大妈们,此刻全都懵了。
他们可能听不懂“风控模型”和“压力测试”。
但他们听得懂“空壳公司”和“一分钱没有”。这四个字,比任何金融术语都更有杀伤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我身上,齐刷刷地转向了台上的高宏。那目光里,不再是崇拜和信任。
而是怀疑、惊恐和愤怒。高宏的脸,已经不能用“白”来形容了。是灰败。
他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了大庭广众之下。所有的伪装、光环,在这一刻,
碎得一干二净。他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你……你胡说!你是谁?你是谁派来的?!
”他开始狗急跳墙了。“我是谁不重要。”我平静地看着他,“重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