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千万资产的他,如今却在桥面上徘徊,是否一跃而下。
他站在栏杆边,低头盯着黑漆漆的江水,水面映着他憔悴的影子,像个陌生人;脚上那双破拖鞋露出磨出血的脚趾,手里攥着一张皱成团的照片——女儿小晴七岁生日时笑得像花的脸,如今被泪水糊得模糊。
他颤抖着松开手,照片被风卷起,飘向江面,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一个小时前,他从广州城中村的单间被房东赶出来,400块的月租拖了两个月,行李被扔进垃圾堆,连鞋都没保住。
更刺心的是,那个叫张强的“兄弟”,卷走他最后的60万跑了——20万是父母卖房凑的,40万是四处借来的,连张报警用的合同都是假的。
他试过报警,警察查了半个月,丢下一句“投资失败,证据不足”,就没下文了。
“跳下去吧。”
他盯着江水,低声嘀咕。
水面泛着微光,像在嘲笑他。
一个月前,债主泼了他一身红油漆,路人围着拍照,他像个耍猴的;三年前,他还开着奔驰SUV,住柳州200平的大平层,朋友圈里晒的是茅台和雪茄。
千万身家,怎么就成了这副鬼样子?他攥紧拳头,想起张强的笑脸,恨不得把他揪出来剁了,可连影子都找不到。
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脑子里闪过母亲塞馒头的手,粗糙却温暖;还有小晴被李娜带走时哭喊“爸爸”的声音,像针扎进心脏。
他松开栏杆,脚往前迈了半步,可手又猛地抓回去。
跳下去是解脱,还是更大的深渊?他不知道。
这一夜,他像个死人站在桥上,泪混着风掉进江里,却没敢真跳。
02 回溯:幸福美满的生活2018年2018年的柳州,空气里弥漫着钢筋水泥和楼市热潮的味道。
黄磊站在自家200平大平层的阳台上,手里端着一杯龙井,俯瞰楼下车水马龙。
35岁的他身材挺拔,西装革履,脸上挂着自信的笑。
那年春天,他刚染了栗棕色的头发,朋友打趣:“磊哥这是要当偶像派老板啊!”他哈哈一笑,拍着对方肩膀:“赚钱才是硬道理,帅不帅是副产品。”
他的三家公司——建筑工程、建材贸易、装修设计——像三驾马车拉着他跑。
建筑工程接了几个政府基建项目,建材贸易靠房地产热赚得盆满钵满,装修设计则是小金库。
年收入几百万,账面数字翻着花涨。
他常跟朋友吹嘘:“柳州这地儿,只要抓得住机会,钱跟流水似的。”
那年夏天,他签了个大单,给城东新建小区供货,合同签字那天,他请全公司吃了海鲜大餐,帝王蟹和龙虾摆满桌,觥筹交错间,他觉得自己离“柳州一流老板”又近了一步。
家里是他的骄傲。
妻子李娜32岁,温柔得像画,长发披肩,做得一手红烧肉。
女儿小晴7岁,上小学一年级,扎着双马尾,眼睛像黑葡萄,抱着他喊“爸爸”时,他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周末,他开着刚提的白色奔驰SUV带一家三口去郊外度假,朋友圈一发照片,点赞没停过。
李娜偶尔皱眉:“磊,这车太招摇了,低调点行不?”他搂着她笑:“男人赚了钱就得让家人过好日子,不然奋斗干啥?”父母老黄夫妇住在老城区的小院,退休工人出身,日子朴实。
他每周去看他们,带两瓶茅台和保健品。
母亲拉着他的手说:“磊子,你出息了,我跟你爸没白忙。”
父亲眯着眼笑:“我儿子比我强,我开拖拉机,他开奔驰!”他听了心里熨帖,每次离开塞给他们几千块,叮嘱别省着花。
邻居的艳羡是调味剂。
小区是柳州有名的高档楼盘,200平大平层在2018年是稀罕货。
电梯里,隔壁老王酸溜溜地说:“黄老板,又签大项目了吧?我没这命喽!”楼下超市大姐热情得不得了:“黄先生,你这车真气派,啥时候带我兜一圈?”他笑而不语,心里美滋滋。
那年国庆,他带李娜和小晴去三亚玩了五天,住海景房,小晴在沙滩堆城堡,他和李娜手牵手看日落。
回来后,他在朋友圈发全家福:“有家有爱有事业,人生圆满了。”
评论里一片“厉害”,他刷着手机,嘴角上扬。
可那天晚上,李娜看着他忙着回消息,轻叹了口气:“磊,生意越做越大,别太拼了,平平安安才最要紧。”
他头也没抬:“放心,房地产这波红利还能吃十年,我得给你们娘俩更好的生活。”
李娜没再说话,默默收拾了茶杯。
他太自信了,觉得自己抓住了时代的脉搏,盘算着把生意做到南宁去。
酒桌上,他豪言:“不扩张就是等死,我得把盘子做大,将来小晴留学我得供得起!”那时的他,没看见李娜眼底那抹担忧,像一粒沙子,悄然埋进幸福的画卷。
03 转折:贷款垫资大前进2019-2020年初2019年的柳州,楼市像一锅滚开的汤,满城塔吊轰鸣。
黄磊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手里捏着一支中华烟,看着远处的高楼,眼里闪着光。
他掐灭烟头,对着财务报表拍板:“再贷500万,把公司做大,机会不等人!”扩张计划在他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建筑工程接下城东三个楼盘,总额近千万,得垫资干活;建材贸易签了两家下游客户,仓库堆满钢筋水泥;装修设计招了几个设计师,瞄准高端别墅。
银行贷款批得顺利,业务经理笑着递合同:“黄老板,凭你的资质,500万小意思。”
他签了名,拿了钱:200万买设备,100万雇工人,200万垫资开工。
那阵子,他忙得脚不沾地,白天跑工地,晚上见客户,奔驰SUV后备箱塞满图纸和安全帽,他开玩笑:“这车现在是我的移动办公室!”家里起了波澜。
一天晚上,李娜做好饭等他,他一进门瘫在沙发上,满身烟味。
她端来汤,轻声问:“磊,又贷了500万?房子车子不是够用了吗?别太冒险行不?”他皱眉摆手:“你不懂,现在不冲一把,别人就抢了先。
我得趁着红利多攒点!”李娜声音大了些:“可你三天两头不着家,公司账我都看不懂,非得赌这么大干啥?”他火气上来,拍桌子:“男人不拼一把算什么男人?我这是为咱家好!”李娜眼圈红了,转身回了卧室,小晴探出头怯生生问:“爸爸,你们吵架啦?”他挤出笑,抱起她说:“没事儿,爸爸忙工作呢。”
2020年初,疫情来了。
柳州封城,工地停摆,楼盘卖不出去,开发商电话打来:“黄老板,回款得缓一缓。”
他嘴上说“没事儿”,心里咯噔一下。
垫出去的几百万没响,他借了200万高利贷,10%利息,先把工人工资发了。
他安慰自己:“撑过这阵子就好了。”
可债务像滚雪球,700万利息压得他喘不过气。
那段时间,他瘦了十斤,眼底青黑,晚上睡不着就盯着天花板。
白天,他装出老板派头,对工人说:“放心,工资少不了!”可回到家,他话少了。
李娜拦住他问:“磊,公司是不是出事了?”他烦躁地挥手:“没事儿,回款慢点,别瞎猜!”她盯着他,低声说:“你以前从不瞒我,现在怎么了?”他没吭声,抓起外套出门,在楼下抽了半包烟。
04 崩塌:资金断裂血本无归2020下半年-2021年2021年的柳州,工地的塔吊不再转动,街头巷尾传着破产的闲话,黄磊的世界像被抽干了氧气。
他坐在出租屋里,盯着发霉的墙角,脚边散落着揉成团的烟头和空酒瓶。
200平米的大平层已经没了,上个月被银行收走抵债;奔驰SUV也早抵押出去,换来的钱填了高利贷的窟窿,可300多万的债务还是像座山压着他。
三家公司——建筑工程、建材贸易、装修设计——相继倒闭,账面只剩红字和清算后的空壳。
他从千万富豪跌成了负翁,连抬头看天的力气都没了。
这一切崩得太快。
年初,房地产政策收紧,开发商资金链断裂,黄磊垫出去的几百万彻底没了回音。
城东三个楼盘,两个停工,一个卖不动,开发商跑路的跑路,破产的破产。
他跑去讨账,办公室空荡荡,只剩几张废纸。
他给老熟人打电话,对方一听是他就挂断,再打过去已被拉黑。
站在锈迹斑斑的工地门口,他的心像被掏空了,手里的手机滑落,屏幕摔出一道裂痕。
家里早就不是避风港。
银行的催款电话三天两头打来,话筒里冷冰冰的声音喊着“黄先生”,李娜接了两次,手抖得挂不稳。
小晴8岁,不再缠着爸爸讲故事,晚上抱着枕头问妈妈:“爸爸怎么不笑了?”李娜搂着她,低声说:“爸爸忙,过阵子就好了。”
可她自己都不信这话。
债务像雪球越滚越大,银行贷款500万,高利贷200万,垫资窟窿填不上,总共欠了300多万。
银行寄来法院传票,高利贷的彪哥带人堵门,吼着:“黄磊,欠债还钱,别逼我动手!”抵押大平层是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晚上,黄磊从工地回来,满身灰土,瘫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份银行的通知单——贷款逾期,房子得抵债。
他盯着那张纸,眼圈发红。
李娜端着一碗稀饭走过来,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愣了一下,低声问:“磊,这是什么?”他低头不吭声,手指攥得发白。
李娜一把抢过通知单,看了几行,声音颤抖:“你要卖房子?咱们住了五年的家,你就这么卖了?”黄磊抬起头,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娜,我没辙了。
银行要收房,高利贷那边催得更狠,不卖房子,他们就砸门,咱们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李娜眼泪掉下来,声音大了些:“那卖了房,咱们住哪儿?小晴怎么办?你当初说这房子是给咱娘俩的家底,现在呢?”黄磊猛地站起来,吼道:“你以为我想卖?我垫出去的钱收不回来,公司没了,我还能怎么办?不卖房,债主明天就上门,你想让小晴看着他们砸东西吗?”李娜盯着他,泪水淌过脸颊:“磊,你以前跟我保证过,说会让我们过好日子,可现在呢?连家都没了,你让我怎么信你?”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还瞒着我?”黄磊愣住了,胸口像堵了块石头,他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只剩一句:“我没想瞒你,我是真没办法了……”李娜转过身,背对他,低声说:“磊,我累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她走进卧室,门“砰”地关上,留下黄磊一个人站在客厅,通知单掉在地上,被风吹得哗哗响。
几天后,银行的人来了,西装革履,带着评估员和中介,冷冰冰地丈量着房子。
200平的大平层,落地窗俯瞰柳州夜景,阳台上还摆着小晴的玩具车,客厅里是李娜精心挑的真皮沙发,厨房里有她用了几年的烤箱——这一切,都被贴上“待售”的标签。
黄磊站在阳台上,看着中介拍照,手抖得拿不住烟。
他想起2018年搬进来那天,李娜笑着说:“磊,这房子真好,咱们以后老了也能住得舒坦。”
小晴在地板上跑来跑去,喊着:“爸爸,这么大,我都能在这儿骑车啦!”那时的笑声还回荡在耳边,可现在,搬家公司的工人粗手粗脚地把家具往外抬,沙发被刮出一道口子,小晴的玩具车被扔进纸箱,他只能低头抽烟,不敢看李娜的眼神。
房子卖了200万,抵了部分银行贷款和高利贷的窟窿,可剩下的债还是填不满。
搬家的那天,天阴得像要下雨,黄磊和李娜收拾东西,小晴抱着她的毛绒兔子,怯生生问:“妈妈,咱们不住这儿了吗?”李娜挤出笑:“不住了,咱换个地方。”
可她的手在抖,收拾到一半,蹲下来捂着脸哭了。
黄磊想过去安慰,可腿像灌了铅,他知道,这不是换地方,是从天堂掉进地狱。
大平层的钥匙交出去的那一刻,他听见门锁“咔哒”一声,像锁住了他过去的所有骄傲。
他们搬进了一间300块一个月的出租屋,城郊的老小区,六楼没电梯,15平米的小单间,墙上霉斑点点,窗户漏风,连个像样的灯都没有。
搬进去那天,黄磊扛着几件行李爬上楼,汗水混着灰尘淌下来,屋里一股潮味刺鼻。
李娜放下纸箱,环顾四周,嘴角抽了一下,低声说:“磊,这就是你说的‘撑过去’?”他低头不吭声,把破旧的木板床拼好,上面铺了张发黄的床单。
小晴站在门口,手里还抱着兔子,怯怯地说:“爸爸,这儿好黑,我害怕。”
黄磊挤出笑,摸摸她的头:“没事儿,爸爸在这儿陪你。”
可他转过身,眼圈红了——从宽敞明亮的大平层到这逼仄昏暗的出租屋,地板不再是光滑的大理石,而是坑洼的水泥地;阳台的风景换成了对面楼的破墙,连洗澡都得去公用厕所。
他坐在木板床上,床吱吱响,心里像被掏空了。
工人的讨薪让日子更乱。
几十个工人围着他,老刘红着眼说:“黄老板,我老伴儿等着钱治病。
去年这时候,你喊我们'城市建设者',现在连工资都要我们跪着讨,你给个准信儿吧。”
黄磊嗓子堵得说不出话,只能低头道歉:“老刘,我尽力了,真没钱。”
第二天,工人堵到出租屋门口,手里拿着铁锹,喊着:“黄磊,不给钱就砸了你家!”李娜吓得抱着小晴躲在屋里,小晴哭着问:“妈妈,他们为什么要骂爸爸?”李娜捂住她的耳朵,眼泪滴在孩子头发上。
黄磊躲出去,在巷子里抽了半包烟,回来时门上被人泼了红油漆,刺眼的红,像在嘲笑他的无能。
他试过打官司追回垫资的150万。
律师翻合同,摇头说:“黄老板,开发商资产早转移了,赢了也拿不到钱。”
他借了2万块硬着头皮打官司,几次开庭后,判决书下来:开发商破产清算,他连零头都分不到。
那天,他坐在法院门口,风吹着判决书哗哗响,他盯着“无可执行财产”几个字,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
他想,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
妻女的日子也被拖进泥潭。
李娜开始出去找零工,在超市收银,一天赚80块,回家手都磨红了。
她不再劝黄磊,只剩冷淡的沉默。
小晴被同学笑话:“你爸不是大老板吗?怎么你连新书包都买不起?”她回家抱着李娜哭:“妈妈,我不想上学了。”
李娜哄着她,心里却像刀割——她嫁给黄磊时,他承诺给她俩最好的生活,现在却连孩子的书包都买不起。
她开始怀疑,这日子还有没有盼头。
昔日朋友全躲着他。
老张电话不接,邻居老王见面装不认识,超市大姐眼神里带点怜悯。
他走在街上,低着头,生怕被人认出。
可闲话传得快,有人指着他背影说:“那不是黄老板吗?欠了一***债,听说老婆都要跑了。”
他攥紧拳头,却只能咽下这口气。
夜里,他睡不着,躺在吱吱作响的木板床上,对着镜子看自己。
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哪还有半点当年的样子?他开始酗酒,5块钱一瓶的二锅头,喝到头晕才睡得着。
有天晚上,李娜推开门,看他醉倒在酒瓶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