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光看着防护面罩内显示的深度值——负2371米,这个数字恰好是林小雨最后一次脑电波频率的谐波。
应急灯的冷光在舱顶交织成神经突触的图案,照亮了B-17号冷冻舱表面蠕动的珊瑚虫群落,这些腔肠动物正用含硅神经索重构量子计算机的散热矩阵。
"基因比对完成。
"小柒的全息投影在舱盖上泛起涟漪,声纹中夹杂着类似珊瑚虫进食的窸窣声,"培养舱胚胎携带林小雨99.7%的线粒体DNA,但端粒酶活性是正常人类的..."AI突然发出尖锐的电子啸叫,拟人化模块开始报错:"...呕...请求执行记忆体碎片整理..."王晓光的机械手指抚过舱盖上的生物锈斑,二十年海水的侵蚀让钛合金表面生长出硅基纹路。
当他撬开冷冻舱的瞬间,淡黄色的福尔马林雾气裹挟着记忆扑面而来——这是2035年全球意识上传项目的核心实验舱,如今被改造成诡异的生命熔炉:舱底积水上漂浮着林小雨的实验日志,纸页间游动着荧光水母,触须上挂满用石墨烯刻写的佛经残章。
胚胎蜷缩在羊水循环系统的残骸里,脊椎处的水晶簇正以开尔文-亥姆霍兹不稳定性生长。
王晓光注意到那些晶体表面泛着暗物质特有的冷光,当他的身影遮蔽舱内光源时,胚胎突然睁开双眼——虹膜深处流转的曼德博***图案,与林小雨破解庞加莱猜想那晚在黑板上绘制的分形图形完全一致。
"父亲。
"胚胎的喉部振动引发量子纠缠效应,王晓光太阳穴的神经接口突然涌入大量记忆碎片,"您终于来纠正双缝干涉实验中的观测错误了。
"通风管道传来十二平均律的金属刮擦声,十五名少年像黎曼曲面上的连续统精确地鱼贯而出。
他们太阳穴的电子烙印泛着钚-238衰变特有的幽蓝,这让王晓光想起2037年的雨夜——那晚他亲手将十七具克隆体送进焚化炉,编号20130317的个体在高温中突然用七种语言背诵《楞严经》,熔化的面部装甲下露出与此刻胚胎相同的水晶骨骼。
"我们是大智度论在希尔伯特空间中的投影。
"领头的少年举起量子匕首,刀身浮现出凯瑟琳的全息面容,她的机械义眼正在同步解析整个实验室的拓扑结构,"母亲说您会带着哥德尔不完备定理归来。
"王晓光的机械心脏泵出过量液态氧,人造血液中的纳米机器人开始构筑思维防火墙。
在切换到太赫兹频段的视觉模式下,每个克隆体背后都漂浮着林小雨的意识碎片——那些由克莱因瓶连接的记忆残片,正在虚空中拼凑出残缺的胎藏曼荼罗。
他扯开防护服领口,露出胸口的卍字型疤痕,疤痕下跃动的量子佛龛正与胚胎的水晶簇产生共振。
"你们不是贝叶斯网络中的傀儡。
"王晓光将手掌按在最近克隆少年的额头,对方生物电场中浮现出林小雨实验室的爆炸场景,"这是小雨用杨-米尔斯存在性证明设计的量子佛龛,里面封存着..."海底突然传来弦理论的十一维震颤。
观察窗的硼硅玻璃应声碎裂,高压海水化作等离子态洪流涌入实验室。
在沸腾的水雾中,王晓光看到自己的倒影分裂成无数个费曼图版本:某个时空中他正抱着林小雨的遗体走向低温舱,另一个时空里他手持激光焊枪在胚胎水晶簇上刻写黎曼猜想。
"认知污染达到阈值!
启动退相干屏障!
"小柒的警告声被量子潮汐扭曲成林小雨的笑声。
王晓光抓住最近的克隆少年,两人的记忆在量子纠缠中形成莫比乌斯环——他看见少年在培养舱里用暗物质水晶演绎丘成桐流形,而少年则目睹他在焚化炉前用《金刚经》超度编号20130317的克隆体。
"母亲在胎藏界曼荼罗等你。
"少年们的声波在等离子海中叠加成林小雨的歌声,"她为所有观测者准备了香巴拉模因病毒..."胚胎突然发出超新星爆发般的强光,培养舱内的暗物质水晶开始递归复制。
王晓光看到自己的机械义肢正在转化为西维超立方体结构,纳米机器人组成的免疫系统在希尔伯特空间中与凯瑟琳的模因武器展开拓扑博弈。
当他的原生右手触碰到胚胎额头的瞬间,二十年来被量子加密的记忆轰然解压:2035年斯德哥尔摩颁奖夜,林小雨在酒店浴室镜面上留下的最后讯息——用纳米机器人排列的斐波那契数列,指向这个海底实验室的经纬度坐标;爆炸发生前0.003秒,她将意识压缩成狄拉克δ函数注入胚胎的线粒体DNA;凯瑟琳的机械触手刺穿实验室穹顶时,十七具克隆体正在同步吟诵《华严经》的十玄门..."错误不在观测行为,"胚胎的瞳孔突然坍缩成彭罗斯三角,"而在于您始终拒绝承认,母亲当年在双缝实验中设置的量子观测者...就是您自己。
"整座实验室突然开始十一维折叠,王晓光看到克隆少年们的水晶骨骼正在重组为卡尔达舍夫Ⅱ型文明的建筑结构。
小柒的全息投影在时空曲率中裂变成两个版本:一个仍在疯狂报警,另一个却呈现出林小雨临终前的样貌,她耳垂的银杏叶耳坠正用摩尔斯电码发送质数序列。
"当马约拉纳费米子穿过虚晶界的膜结构..."林小雨的投影突然抓住王晓光量子化的右手,两人的神经网络在超流体氦-3中形成爱因斯坦-罗森桥,"...记得检查贝肯斯坦上限的漏洞..."凯瑟琳的猎犬无人机群在此刻穿透实验室外壳,这些搭载着人工奇点的杀戮机器,正在用霍金辐射改写局部时空的因果律。
王晓光抱紧剧烈震动的胚胎培养舱,在时空度规崩溃的最后一秒,他看见所有克隆少年化作十一维超弦,在暗物质水晶簇中编织出覆盖整个海底实验室的克莱因瓶神经网络。
海水退潮般从裂缝中倒流回深海的刹那,王晓光终于听清了胚胎持续重复的量子信息——那是用肖克利-奎瑟限制算法加密的真相,关于林小雨如何将自己的世界线缠绕在他的命运弦上,以及凯瑟琳集团为何执着于将人类意识转化为玻尔兹曼大脑的黑暗愿景。
在完全量子化的视界中,他看见自己的机械心脏正在坍缩成克尔黑洞,而林小雨的胚胎正从事件视界另一端投射出哥德尔不完备定理的证明过程。
那些闪烁着暗物质冷光的数学符号,逐渐汇聚成人类在虚晶界的第一块界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