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想要挣脱命运的绳索时,它总会将我拽回既定的轨道。
出院后的第三天,我便迫不及待地订了去L市的车票。
医生再三叮嘱我需要静养,可我等不了。
车站人声鼎沸。
"L市的走不走?
时间到了,快点检票!
"售票员举着喇叭的喊声刺破嘈杂。
我攥紧手中的车票,上面清晰地印着"第二排第一个座位"。
可当我挤上车时,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心沉了下去——前排早己坐满了人,唯有最后一排角落孤零零地空着一个位置。
"请问..."我小声询问身旁的大爷,他正悠闲地翻着报纸。
"这位置有人吗?
"大爷头也不抬:"随便坐。
"我咬了咬嘴唇,转向正在整理行李的售票员:"我的票上写着第二排...""哪那么多讲究!
"售票员不耐烦地挥手,"有空位就坐,八个小时的路程,站着可没人管你。
"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禹泽,如果你在就好了。
我恍惚想起每次出行,他总会提前确认好一切,连座位都要特意选在靠窗的位置。
"羽,我知道你不喜欢和别人说话,那我就当你的嘴巴好不好?
一切有我。
"他温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大巴缓缓启动,窗外的景色开始后退。
说来奇怪,我们相识十年,L市离我所在的城市不过8小时车程,我却从未踏足过那片土地。
每次禹泽热情邀约,我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其实真正的原因,是6岁那年那场车祸后,我对长途大巴产生了难以克服的恐惧。
"姑娘?
姑娘!
"一个焦急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冷汗,双手死死抓着座椅扶手,指节发白。
身旁的大娘满脸担忧:"你这是怎么了?
脸色白得跟纸似的!
要不要叫司机...""不用..."我艰难地挤出两个字,胃部突然传来一阵绞痛。
这种疼痛我太熟悉了,自从手术后,它就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时不时来折磨我。
"阿姨..."我虚弱地请求,"能不能...和您换个位置?
我想靠窗..."大娘二话不说就和我换了座。
冷风从窗缝钻进来,我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将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闭眼忍受着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车厢里渐渐飘起泡面、卤蛋和各种零食的混合气味,我的胃开始翻江倒海。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用这种自虐般的方式转移注意力。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终于渐渐消退,疲惫不堪的我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阿姨..."醒来时,我下意识开口,却在看清身旁人影的瞬间僵住了——不知何时,大娘的位置换成了一个年轻男子。
更尴尬的是,我的头还靠在他肩上,他的深蓝色外套上赫然有一小片可疑的水渍。
天己经全黑了,窗外偶尔闪过零星的灯火。
我触电般首起身子,脸颊烧得发烫。
"你醒了?
"男子摘下耳机,声音出奇地温和,"上一站那位阿姨下车前说你身体不舒服,让我别吵醒你。
""谢...谢谢。
"我低着头,恨不得钻进座椅底下。
他似乎看出我的窘迫,体贴地转移话题:"快到L市了,你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我偷偷抬眼,借着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喂,阿泽?
"他接起电话的瞬间,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么突然?
明天约好了去看老师..."我死死咬住嘴唇,生怕自己会惊叫出声。
蓝昊阳——这个在禹泽口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名字,居然就这样戏剧性地坐在我身边!
挂断电话,蓝昊阳转向我:"你是来L市旅游的?
""嗯...访友。
"我含糊其辞,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命运这个顽童,竟安排了这样一场相遇。
我暗自决定先不表明身份——明天,我要给禹泽一个真正的惊喜。
车到站时,我故意磨蹭到最后才下车。
远远地,我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禹泽穿着我们去年一起买的灰色风衣,正在出口处张望。
那一瞬间,思念如决堤的洪水,我几乎控制不住要冲过去的冲动。
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慌乱地钻进最近的出租车,声音发抖:"麻烦...附近的酒店。
"司机疑惑地打量我狼狈的样子:"拼车吗?
""对,随便哪家都行。
"我缩在后座,透过车窗,看见禹泽若有所觉地转向这个方向。
出租车启动的瞬间,我们的目光似乎隔空相遇了。
明天,明天一切都会不一样,我擦干眼泪。
车窗外,L市的霓虹如星河般流淌。
这座陌生的城市,因为有了想见的人,突然变得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