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后槽牙将身体砸向充气护垫,右肩胛骨撞上硬塑的瞬间,后腰那道淤青像被浇了滚油般灼痛。
远处传来教官的呵斥:“侧摔要用手腕卸力!
那个短头发的,别用蛮劲!”
“需要帮忙吗?”
轻舟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时,九墨正把护垫踢到角落里。
他今天没穿白大褂,迷彩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
九墨注意到他腰带扣上别着个银杏叶形状的金属书签,随着步伐晃动时像把金色的小刀。
“班委视察工作?”
她故意加重最后两个字,手指揪住衣摆擦拭下巴的汗。
轻舟没接话,忽然握住她僵在半空的手腕,虎口处的茧蹭过她凸起的腕骨。
“手腕转45度。”
他掌心温度比空气灼热,“肌肉群要像弹簧——”九墨猛地抽回手,后背撞上紫藤花架。
淡紫色的花瓣雪崩般坠落,落在轻舟肩章的三道银杠上。
他保持着指导姿势没动,灰蓝色的眼睛映出她涨红的脸:“你同手同脚三天了。”
远处忽然爆发出哄笑。
几个男生正模仿九墨僵硬的侧摔动作,为首的胖子把护垫拍得啪啪响:“墨姐再来个狗啃泥!”
轻舟转身的瞬间,九墨抓住他迷彩服下摆。
布料摩擦掌心的灼痛让她想起昨夜继父砸在墙上的酒瓶。
“别去。”
她声音细得像绷紧的琴弦,“我能处理。”
轻舟低头看她攥出褶皱的衣角,忽然从裤兜掏出管云南白药。
铝管表面凝结的水珠滚落在九墨手背,凉得她打了个颤。
“药膏别用了。”
他旋开盖子时,九墨闻到他领口飘来的冷杉味须后水,“这个每天热敷后涂。”
她盯着他右手食指关节新鲜的擦伤,伤口边缘还粘着创可贴的纤维。
像是某种精密仪器突然卡壳,她脱口而出:“医务室的灯是你装的?”
轻舟挤药膏的动作顿住,一滴乳白色的膏体坠落在九墨鞋尖。
暮色突然变得粘稠,紫藤花的影子在他们之间织成密网。
远处教官吹响***哨,他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搬急救箱划伤的。”
晚风掀起充气护垫的瞬间,九墨看见轻舟后颈的皮肤。
麦色肌理上横着道浅白色的旧疤,像截断的琴弦藏在发茬边缘。
她忽然想起母亲离家那晚,玻璃茶几上也有道类似的裂痕。
“专注。”
轻舟的手虚悬在她腰侧,“想象后背有根钢索。”
九墨第西次摔在护垫上时,终于捕捉到他转瞬即逝的笑意。
那笑意从他微眯的右眼漾开,泪痣在暮色中泛着暖棕色的光。
当她的后脑勺即将撞上廊柱时,他的手垫在了她蝴蝶骨的位置。
“淤青该换药了。”
轻舟的声音贴着耳廓擦过,九墨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她反手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淡青的血管:“你怎么知道?”
花瓣的阴影在他脸上游移,她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前天医务室值班,你睡着时衣服卷上去了。”
血液轰地冲上太阳穴,九墨猛地推开他。
后腰撞上廊柱的瞬间,轻舟突然拽住她后衣领。
布料撕裂声混着紫藤花香炸开,她听见他难得急促的呼吸:“别动!”
冰凉的手指触到后腰皮肤时,九墨整个人僵成标本。
轻舟用镊子夹着片玻璃碴举到她眼前,锋利的边缘还沾着血丝:“伤口感染了。”
她这才感到迟来的刺痛,像有只毒蜘蛛顺着脊椎往上爬。
轻舟的白衬衫下摆被撕成长条,浸过碘伏的布料贴上她皮肤的刹那,暮色中响起他低不可闻的叹息:“疼可以喊出来。
"九墨抱着脏护垫走向器材室时,月亮己经爬上银杏树梢。
铁门吱呀作响的瞬间,她嗅到熟悉的消毒水味——本该锁着的柜门虚掩着,应急灯在地面投出菱形的光斑。
柜子里整齐码着绷带和冰袋,最下层却突兀地放着个星空投影仪。
塑料外壳裂了道缝,像是被人砸过又仔细粘好。
九墨鬼使神差地按下开关,霉斑般的光点顿时爬满墙壁。
“那是给夜盲症患者准备的。”
轻舟的声音惊得她差点摔了仪器。
他斜倚在门框上,迷彩服换成熨烫平整的白大褂,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渗出冰凉的水汽。
“心理减压室淘汰的。”
他走进来时,投影的星河在他发梢流淌,“喜欢可以拿走。”
九墨触电般关掉开关。
黑暗中有塑料瓶碰撞的轻响,轻舟把塑料袋塞进她怀里:“冰敷半小时。”
她摸到袋子里滚动的易拉罐,借着月光看清是荔枝味的汽水。
罐身上凝着水珠,像夏夜哭出的汗。
“为什么帮我?”
她声音发涩。
轻舟正用纱布包扎她割破的手指,闻言抬头看了眼窗外,银杏叶在风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