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短暂的宁静
灰白的光线笼罩着破败的街道,像一层肮脏的裹尸布。
恬静像一道瘦削的影子,紧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脚步无声。
她手中的柴刀反射着冰冷的光。
吴凡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踩在碎石和瓦砾上,沙沙声在他听来如同擂鼓。
他紧握左轮,枪口朝下,手指因用力而僵硬,眼睛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黑洞洞的门窗。
死寂。
只有远处偶尔飘来的、分不清是风声还是低吼的呜咽。
恬静突然停下,抬起手。
吴凡立刻蹲下,心脏撞着肋骨。
前面十几米,一个路口,两个身影在漫无目的地摇晃。
破烂的衣物挂在枯骨般的肢体上,皮肤是***的青灰色。
其中一个少了半条胳膊,断口处干涸发黑。
恬静没说话,只是用柴刀尖指了指旁边一条更狭窄、堆满垃圾和倒塌篱笆的小巷。
吴凡点头。
两人屏息,像蛇一样滑入阴影。
腐臭混合着垃圾发酵的酸味,几乎令人窒息。
恬静对这里的地形异常熟悉,总能找到最隐蔽的路径,避开开阔地和那些门窗洞开的危房。
“你怎么知道这些路?”
吴凡压着嗓子,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恬静头也没回,声音同样低沉:“…看多了。
它们…有习惯。
绕着走,能活。”
她没有解释更多。
绕过一个塌了大半的牲口棚,恬静猛地缩进一堆腐朽的草垛后面。
吴凡立刻跟上。
透过草杆缝隙,他看见矿场的入口——一个巨大的、黑黢黢的洞口,像怪兽张开的嘴。
洞口前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散落着锈蚀的矿车轨道和破碎的机械零件。
空地上,至少有七八个蹒跚的身影在游荡。
其中一个格外高大,半边脸像是被野兽啃过,露出森白的颧骨,动作却比其他“东西”快上那么一丝。
“数量…比上次多。”
恬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那个大的…不好对付。”
“炸药在哪?”
吴凡盯着洞口,那里似乎更安全些。
“里面。
很深。
主坑道尽头…有个废弃的工具储藏室。”
恬静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我爸…藏的。”
吴凡没再问“你爸怎么死的”。
现在不是时候。
他快速扫视:“怎么进去?”
“等。”
恬静眼神锐利地观察着空地上丧尸的移动轨迹,“等它们…散开一点。
或者…引开一部分。”
“引?”
吴凡皱眉。
恬静没回答,目光落在远处一个锈迹斑斑的空汽油桶上。
她轻轻解下自己腰间一根磨得发亮的细绳,绳头拴着一小块尖锐的石头。
吴凡明白了,但觉得太冒险。
没等他反对,恬静像猫一样弓起身子,贴着墙根阴影,快速移动到离汽油桶更近的一处断墙后。
她掂了掂石头,猛地甩出!
细绳带着石头划出一个弧线,“铛!”
一声脆响,狠狠砸在汽油桶上!
声音在死寂中如同惊雷!
空地上一半的丧尸,包括那个高大的,猛地转向声音来源,发出一阵嘶哑的咆哮,拖着身体扑了过去!
它们撞在一起,推搡着,挤向那发出声响的汽油桶。
“走!”
恬静低喝一声,像离弦的箭冲向矿洞口。
吴凡紧跟其后,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剩下没被引开的三个丧尸似乎被同伴的骚动吸引,迟钝地转头。
太近了!
一个穿着破烂矿工服的丧尸,离洞口只有五六米,浑浊的眼珠似乎捕捉到了移动的影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加速扑来!
恬静速度不减,在它伸出的爪子即将抓到自己的瞬间,身体猛地一矮,柴刀自下而上,带着一股狠劲斜劈出去!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柴刀砍进了丧尸的颈侧,卡在骨头里。
那东西动作一滞,却没倒下,腐烂的手依然抓向恬静。
吴凡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左轮,对着那狰狞头颅的另一侧太阳穴,扣下扳机!
“砰!”
枪声在洞口回荡,震得耳膜发痛。
近距离射击的巨大冲击力让那丧尸的脑袋猛地一歪,半个头盖骨掀飞出去,污血和脑浆溅了恬静半身。
尸体软软倒下。
另外两个丧尸被枪声彻底激怒,嘶吼着加速冲来!
“快进去!”
吴凡吼道,枪口迅速指向离得更近的一个。
恬静拔出卡住的柴刀,看也不看溅在身上的污秽,闪身冲入矿洞的黑暗。
吴凡对着冲来的黑影又开了一枪,子弹打在胸口,那东西只是晃了晃,继续扑来。
他不敢恋战,转身扑进矿洞。
洞内瞬间被黑暗吞噬,只有洞口透进的一点微光。
一股浓烈的土腥味、霉菌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身后,丧尸的嘶吼和沉重的脚步声紧追而至。
“这边!”
恬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急促的喘息。
吴凡感觉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冰凉而有力,拽着他向旁边一闪。
他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粗糙的岩石硌得生疼。
几乎是同时,两个黑影嘶吼着冲进了洞口的光影里,它们失去了目标,在原地焦躁地打转,鼻子抽动着,似乎在捕捉空气中残留的人味。
吴凡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闻到自己身上浓重的硝烟味,还有旁边恬静身上传来的血腥和腐臭混合的气味。
左轮枪管发烫。
“枪…太响了。”
恬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很近,带着喘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然你刚才就死了。”
吴凡声音嘶哑,努力平复呼吸。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能模糊看到矿道幽深的轮廓,向地下延伸。
两侧是粗糙开凿的岩壁,地上散落着碎石和一些腐朽的木头。
“炸药…还要走多远?”
吴凡问,警惕地听着洞口方向。
那两个丧尸还在徘徊,低吼声在矿洞里产生令人心悸的回音。
“深。”
恬静只说了一个字。
她摸索着向前,动作小心。
吴凡跟上,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他们,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被无限放大。
矿道并非笔首,有岔路,有缓坡向下。
恬静没有犹豫,每次都选择正确的方向。
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远超一个“只来过几次”的人。
吴凡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
空气越来越潮湿阴冷。
不知走了多久,恬静停下,指着前方一个坍塌了大半的木门:“…到了。”
门板腐朽不堪,被碎石堵住了一半。
恬静开始费力地搬开堵门的石块,动作很急。
吴凡上前帮忙,冰冷的石块硌着手。
搬开最后一块石头,露出仅容一人钻过的缝隙。
一股更浓烈的、混杂着硝石和霉变的陈腐气味涌了出来。
恬静率先钻了进去。
吴凡紧随其后。
里面空间很小,像个洞穴。
地上散落着生锈的工具——断柄的镐头、扭曲的铁钎。
角落里,堆着几个沾满泥灰的、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恬静扑过去,急切地拉开其中一个包的拉链。
里面是灰白色的、有些结块的粉末。
“硝铵…” 恬静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手指抚过冰冷的粉末,“…还在。”
吴凡看着那几个包,分量确实不少。
但…“怎么引爆?”
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这些受潮结块的粉末,看着就不靠谱。
恬静从角落里拖出一个同样破旧的木箱,打开。
里面是一些缠绕的电线、几个圆柱形金属壳(雷管),还有几节锈迹斑斑、但看起来还算干燥的干电池。
“我爸…懂一点。”
恬静的声音低沉下去,拿起一个雷管,动作有些生疏地检查着电线接头,“…用雷管…接电池…引爆炸药。”
她抬起头,看着吴凡,“…但线不够长。
要炸塌矿坑…得放在支撑柱那边…我们得过去安放…然后…跑。”
吴凡的心沉了下去。
这意味着他们需要深入更危险的矿坑核心,在炸药旁边完成危险的接线操作,然后要在爆炸前跑出足够远的距离。
任何一个环节出错,或者炸药提前/延迟爆炸,都是死路一条。
“支撑柱在哪?”
他问,声音干涩。
恬静指向更深邃的黑暗:“…主坑道…下面一层。”
吴凡没说话,默默检查了一下左轮。
转轮里,只剩三颗子弹了。
他拔下弹壳,把最后三颗子弹重新装填好。
咔哒一声,转轮合拢,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恬静看着他装填子弹的动作,眼神闪烁了一下,没说什么。
她开始小心地组装引爆装置,把雷管插入一个炸药包,接上电线,动作由生涩到渐渐稳定。
她做这些的时候,神情专注得近乎冷酷,仿佛在完成一件与生死无关的普通工作。
“好了。”
她拎起一个连接着电线和雷管的炸药包,沉甸甸的,“…走。”
两人再次踏入黑暗的主坑道。
这一次,是走向更深的地底,走向那个需要他们亲手制造毁灭才能换取一丝生机的地方。
矿洞深处,隐约传来水滴落下的声音,嗒…嗒…嗒…像倒计时的秒针,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吴凡紧跟着恬静瘦削的背影,握枪的手心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