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上插着的几根削尖木桩,在暮色中投下歪斜狰狞的影子,与其说是防御,不如说是绝望的标记。
这里是人类疆域的最边缘,地图上几乎被遗忘的一个点——**D级据点**。
距离这里最近的C级城镇,也要在崎岖难行的道路上跋涉三天。
而更近的,是影影绰绰、在昏暗中仿佛随时会蠕动起来的**黑雾林**——恶魔低语与爪牙出没之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紧张,像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村舍简陋,大多是用晒干的泥砖垒砌,屋顶覆盖着枯黄的蒿草。
村民们脸上刻着风霜与疲惫,眼神深处是长久挣扎求生留下的麻木,以及对每一次日落的本能恐惧。
这里没有高大坚固的魔法护罩,没有成建制、装备精良的卫兵,更没有传说中能驱散黑暗的“光明祭司”。
有的,只是几把豁口的柴刀,几杆锈迹斑斑的长矛,以及村民们依靠血脉中微弱觉醒的、最基础的**元素亲和力**凝聚出的可怜火苗或微弱土盾——这就是塔牧村对抗黑暗中那无穷恶意的全部依仗。
在这片广袤而残酷的世界,**人族**与**恶魔**的战争己不知持续了多少个纪元。
没有轰鸣的枪炮,没有撕裂钢铁的爆炸,只有血肉之躯、冷冽刀锋与澎湃激荡的**魔法**洪流在碰撞。
人类在绝境中觉醒了沟通元素、驾驭能量的天赋,魔法成为了他们对抗深渊爪牙的唯一希望。
为了生存,幸存者们依托古老地脉或强大魔法阵,建立了层层防御的据点网络。
最核心,是传说中永不熄灭的圣光之地——**光明之城(S级据点)**,人族皇权的象征,也是对抗恶魔的最高堡垒,据说其魔法护盾足以笼罩整片天空。
拱卫着皇城的,是西座如同擎天巨柱般的**守护城(A级据点)**:东方**青龙城**,林木环绕,生机盎然;西方**白虎城**,兵戈肃杀,锋芒毕露;南方**朱雀城**,烈焰燎原,炽热奔腾;北方**玄武城**,坚壁深潭,不动如山。
它们构成了人族疆域的第二道,也是最强有力的防线。
再向外辐射,则是数量众多的**B级城邦**,它们各自管辖着更外围的**C级城镇**。
这些据点规模不一,但都拥有较为完善的防御体系和一定数量的魔法师及军队,是区域性的核心。
而像**塔牧村**这样的**D级农村据点**,就像被遗忘在巨大网络边缘的沙砾,散布在广袤而危险的荒野上,紧邻着被恶魔力量侵蚀的“污染区”。
它们是地图上最黯淡的光点,是资源最匮乏、防御最薄弱、也最容易被黑暗吞噬的地方。
恶魔的游猎小队、低等魔物时常如幽灵般掠过,每一次袭击都可能意味着一个村落的彻底消失。
血与火,绝望与哀嚎,是D级据点居民最熟悉的底色。
就在这样一个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暮色时分,塔牧村边缘一间最为破败的泥屋里,传出了女人压抑而痛苦的***。
玛拉,一个丈夫在上一次恶魔袭扰中丧生的年轻寡妇,正独自经历着分娩的剧痛。
没有经验丰富的产婆——她们都因某种“不祥的预感”避而远之;没有温暖的炉火——柴薪是过冬的保障;只有冰冷的泥地和窗外越来越浓的黑暗。
当婴儿的第一声啼哭终于划破压抑的空气时,异象陡生。
并非祥瑞的霞光,也不是温暖的气息。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硫磺与铁锈腥味的阴冷气息,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狭小的泥屋。
屋内本就不甚明亮的油灯猛地摇曳,灯芯发出“噼啪”的爆响,火焰诡异地拉长、变绿,映照在土墙上,投下扭曲跳动的影子,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舞动。
屋外,几只原本在圈里躁动不安的土狗,突然齐声发出凄厉至极的哀嚎,然后彻底没了声息。
接生的是村里一个胆大的老妇人,她颤抖着手剪断脐带,当她把血污擦净,借着那诡异的绿光看清婴儿面容的刹那,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失手将婴儿差点摔落!
那婴儿的眼睛……没有新生儿常见的朦胧蓝膜,反而在睁开的瞬间,闪过一抹极其深邃、仿佛能将光线都吸进去的**暗紫色**!
虽然只是一瞬即逝,快得像幻觉,随即恢复了婴儿的纯黑,但那惊鸿一瞥的异色,以及随之而来的冰冷气息,足以让见惯了生死的老妇人心胆俱裂。
“厄…厄运之子!”
老妇人声音嘶哑,连滚爬爬地冲出泥屋,惊恐的呼喊在死寂的村落里回荡,“玛拉生了个被诅咒的灰婴!
恶魔…恶魔的标记啊!”
消息像瘟疫一样瞬间传遍了小小的塔牧村。
恐惧压倒了仅存的怜悯。
村民们远远地聚拢在泥屋外,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厌恶、恐惧和毫不掩饰的排斥。
没有人上前帮忙,没有人送来一块干净的布或一口热水。
只有冰冷的夜风和无处不在的窃窃私语,如同无形的锁链,缠绕在那个刚刚降生的生命身上。
玛拉虚弱地抱着怀中安静得出奇的婴儿,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感受着怀中孩子异于常人的微凉体温,看着他那双此刻紧闭、却曾惊鸿一现诡异紫色的眼睛,心中充满了绝望的悲凉。
她不知道丈夫的死是否真的与这个孩子有关,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们母子俩,己经被这个本就残酷的世界,彻底推向了最边缘、最寒冷的深渊。
这个被村民称为“**灰婴**”的孩子,在无意识的混沌中,却隐隐感受到体内深处蛰伏着某种东西。
那不是温暖的奶水带来的满足感,而是一种冰冷的、沉重的、带着铁锈和硫磺味道的**异物感**,像一块不属于他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顽石,深深嵌在他的生命核心。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与周围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
而这份疏离与体内那冰冷的力量,伴随着村民的诅咒和恶魔在远方黑雾林中传来的、仿佛应和般的低沉嘶吼,成为了他降临到这个战火纷飞、等级森严、对弱者毫不留情的世界上的,第一声残酷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