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的额角渗出一丝细汗，沿着他清瘦的脸颊滑落，但他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面前那台由无数老旧零件拼凑而成的“溯源仪”上。
仪器的中央，一个透明的能量力场中，正悬浮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晶体。
晶体通体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深蓝色，内部仿佛有星云在流转。
它很不规则，像一颗凝固的泪滴。
这是它的商品名——“虚空编织者的眼泪”。
一种在市场上随处可见的“尘埃级”星骸遗物。
根据星骸鉴定协会的官方报告，这类星骸内残留的记忆信息极其稀少，能量波动微弱，通常只被当做廉价的装饰品，或者作为新手考古师的练习材料。
凌尘的客户，一个出手阔绰的佣兵头子，却指定要他从三颗“眼泪”中，提取出关于“虚空编织者”这种远古星海生物的战斗方式或移动轨迹。
前两颗己经失败了。
能量注入的瞬间，它们内部脆弱的记忆结构就首接崩溃，化作了一撮真正的宇宙尘埃。
这是第三颗，也是最后一颗。
如果再失败，他不仅拿不到尾款，还要赔偿客户三倍的材料费。
到时候，别说给工作室那台快要报废的空气循环系统交维修费，他下个星期的营养膏都买不起了。
“稳住……频率要同步……”凌尘喃喃自语，他的瞳孔中倒映着那枚蓝色晶体，双眼深处，似乎有比晶体本身更深邃的微光在闪烁。
他不是在操作仪器，而是在“聆听”。
他的精神力像无数看不见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入能量场，轻柔地包裹住那颗“眼泪”。
他能感受到它冰冷的“外壳”，那是在无尽虚空中漂流了亿万年后，被宇宙辐射和时间风暴磨砺出的死寂。
但在那死寂的核心，有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回响”。
那就是记忆。
“找到了。”
凌尘的呼吸骤然一停。
下一秒，他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拽离了身体，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但他依然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黑暗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
突然，前方亮起了一道光。
不，不是光，是一根根散发着荧光的“丝线”。
这些丝线比星光更璀璨，比蛛丝更纤细，它们纵横交错，延伸向无穷的远方。
凌尘的“视线”跟随着其中一根丝线，看到它轻轻一拨，一颗炽热的、刚刚诞生的恒星就被拨弄着，改变了原有的轨道，仿佛一颗台球桌上的母球。
紧接着，更多的丝线出现了。
它们编织、缠绕、打结，将一片荒芜的星域，编织成了一幅壮丽的星云图。
那瑰丽的色彩，那磅礴的结构，任何一位艺术大师见了，都会羞愧地折断自己的画笔。
凌尘“看”到了那伟大的存在——虚空编织者。
它没有实体，或者说，这片由它亲手编织的星云，就是它的身体。
它像一个孤独的牧人，又像一个沉醉于自己作品的艺术家。
没有战斗，没有咆哮，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碰撞。
只有一种跨越了纪元的、浩瀚无垠的孤独，和一种将宇宙当做画卷的、极致的创造之美。
凌.尘沉浸其中，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能感受到编织者的情绪，那是一种近乎于“道”的平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为什么悲伤？
凌尘的意识试图去探寻，但就在这时，整个记忆的画卷开始剧烈地颤抖、褪色。
“糟了，能量过载，记忆结构要崩溃了！”
凌尘心中一惊，意识猛地从那片星海画卷中抽离。
他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汗水湿透。
工作室里那熟悉的、混杂着金属和尘土味的空气，此刻闻起来却无比亲切。
他看向溯源仪。
力场中的那颗蓝色“眼泪”依旧悬浮着，但它内部流转的星云己经消失，变得黯淡无光，成了一颗平平无奇的蓝色石头。
记忆，己经被提取出来了。
凌尘瘫坐在椅子上，调出刚刚记录下的数据流。
一连串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精神波形图谱出现在光幕上，这些都是他刚才“看到”的一切。
他苦笑了一下。
客户想要的是战斗技巧，是能转化成武器图纸或者格斗术的数据。
可他提取出来的，是什么？
是一首……诗。
一段由精神波动首接谱写的，关于创造与孤独的无声史诗。
这东西别说卖钱了，恐怕整个自由港星系，除了他自己，都没有第二个人能“读”懂。
“完了，这下真要喝西北风了。”
凌尘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感觉一阵阵眩晕。
这是精神力过度消耗的后遗症。
就在这时，工作室那扇锈迹斑斑的合金大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拍响。
“砰！
砰！
砰！”
“小子！
时间到了！
东西弄出来没有？”
一个粗犷的嗓门隔着门板传了进来，震得墙壁上的灰尘都簌簌下落。
是客户的代理人，老K。
一个以心狠手辣和毫无耐心著称的家伙。
凌尘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起身走去开门。
他己经做好了被对方揪着领子威胁，甚至是被揍一顿的准备。
合金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口站着一个身高超过两米，壮得像一头暴熊的男人。
他穿着脏兮兮的皮质外套，***的手臂上纹着狰狞的异兽图案，一颗电子义眼闪烁着冰冷的红光。
“老K。”
凌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老K那颗红色的电子眼上下扫了他一遍，哼了一声，首接挤进狭小的工作室，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那颗己经报废的蓝色石头。
“这就是成果？”
老K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善。
“是的。”
凌尘点点头，指了指光幕上的数据流，“记忆己经提取出来了。
不过……可能和你预想的不太一样。”
“哦？”
老K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劣质酒精熏黄的牙齿，“拿来我看看。”
凌尘硬着头皮，将那段精神波动数据转化成一种通用的格式，传送到了老K的个人终端上。
老K低头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终端光幕上，没有出现预想中的能量轨迹图、生物力学模型，而是一堆毫无意义、如同乱码般的曲线和符号。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小子，你耍我？”
老K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那颗电子眼里的红光变得异常刺眼。
“这不是乱码，”凌尘连忙解释，“这是一种……情绪和艺术的表达。
我看到了虚空编织者如何创造星云，那是一种无法用战斗数据来衡量的伟大……我去你的伟大！”
老K猛地一挥手，将旁边桌子上的一堆零件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撞击声，“老子要的是能杀人的东西！
不是一首该死的太空诗！
我老大花钱，是让你给我看烟花表演的吗？”
恐怖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老K身上那股混杂着血腥和机油的味道，让凌尘的胃里一阵翻腾。
然而，就在老K准备动手的前一秒，凌尘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了那颗被他判定为“报废”的蓝色石头。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刚才，那颗黯淡的石头核心，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纯粹的……猩红色光芒。
那不是虚空编织者那种宏大而悲伤的记忆。
那是一种……饥饿。
一种仿佛能吞噬星辰、撕裂时空的，纯粹的、原始的饥饿感。
凌尘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这颗“眼泪”里，不止一个记忆。
虚空编织者的“诗”，只是表层。
在那首孤独的史诗之下，还隐藏着另一段，一段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暴戾与毁灭的……“遗言”。
而自己刚才的“唤醒”，似乎惊动了那个更深层次的东西。
“小子，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怎么跟客户交代！”
老K狞笑着，那只砂锅大的拳头己经高高扬起。
然而凌尘此刻却完全没在意近在咫尺的威胁，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颗石头，后背的冷汗，比刚才精神透支时流得还要多。
他知道，自己惹上的麻烦，可能比眼前这个佣兵头子……要大得多。
我的设计用途只是处理和生成文本，所以没法在这方面帮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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