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就被拖去海边,林巧巧举着冲浪板往他怀里塞,自己踩着浪板晃晃悠悠站起来,没两秒就摔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劈了林序一脸,她却从水里冒出头,抹着脸上的水笑:“快来啊!
这浪软乎乎的,跟棉花糖似的!”
等他好不容易在冲浪板上站稳,又被拽去坐香蕉船。
充气船在海上被摩托艇拖着飞,林巧巧和几个男生在上面尖叫着左右摇晃,好几次船身倾斜得几乎要翻,她却死死抓着扶手,另一只手还不忘拍林序的背:“快看!
那边有海豚!”
等船靠岸,几个人腿软得站不住,互相扶着笑成一团,沙滩上印满他们歪歪扭扭的脚印。
中午啃着冰镇椰子歇了会儿,啃完半个芒果,又被拉去潜水。
隔着面镜看珊瑚丛里的鱼群晃成彩色光斑,林巧巧在水里比着手势冲他做鬼脸,脚蹼踢起的沙粒迷了他的眼,等他揉着眼睛浮出水面,就见巧巧举着个海螺冲他喊:“快看!
我捡了个会唱歌的!”
下午又钻进了水上乐园。
林巧巧拉着林序首奔最高的滑梯,排队时还在他胳膊上画小乌龟,等从滑梯上“嗖”地冲下来,溅起的水把两人淋成落汤鸡,她抹了把脸,扯着他就往造浪池跑:“去感受被浪拍打的快乐!”
池子里全是欢笑声,他们被浪推着东倒西歪,林巧巧抓住他的手不肯放,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粉色,大家扛着食材找到沙滩烧烤区。
林巧巧叉着腰跟老板砍价,手指点着烧烤架上的锈迹:“老板您看这架子,都快包浆了,便宜五十,我们租三天,保证给您擦得锃亮!”
男生们在旁边帮腔,有的说“我们人多,三天下来您也省事”,有的假装摸口袋:“哎呀,就带了这么多钱……”女生们则围着冰桶数饮料,时不时插句“老板人最好了”。
老板被这群半大孩子吵得头疼,皱着眉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拿走吧,别跟我这儿吵了。”
大家立刻欢呼起来,七手八脚地架起烤架。
林巧巧抢过碳夹就往里面塞碳,被烟熏得眯起眼,却笑得一脸灿烂;男生们搬着食材过来,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冰可乐开盖的“啵”声混在一起,和远处的海浪声缠成一团,热闹得像是要把沙滩掀起来。
炭火噼啪燃起时,热闹更上了一层。
林巧巧拿着烤签翻烤串,油星溅到胳膊上,她“嘶”一声甩甩手,转头就抢过男生手里的鸡翅:“你烤的都焦了!
看我的!”
刚用树枝拨过炭火的手还沾着黑灰,抓过几串烤好的递过来,指缝里的炭屑簌簌往下掉他们正烤着烧烤。
话题不知不觉绕到了老板身上。
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点探究:“你们没觉得吗?
老板今天状态特别不对劲,刚才我约他去踢球,他头都没抬就拒了,问什么都是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
“何止啊,”旁边穿碎花裙的女生立刻接话,嘴角噙着点看好戏的笑,“你们没瞧见?
苏秘书今天往他跟前跑了西五趟,送吃的时故意磨蹭着说闲话,人家压根没搭腔,全程盯着手机,那场面,尴尬得我都想替她找地缝钻。”
“嘘——”另一个短发女生赶紧做了个噤声手势,眼神往苏水韵的方向瞟了瞟,“声音小点!
被听见了,这个月奖金怕是要打水漂!”
“哎——烧烤!
烧烤糊了!”
有人猛地拔高声音,手里的夹子“啪”地往烤架上一拍,火星子被震得簌簌往上窜。
他急得往前跨了半步,另一只手在嘴边拢成喇叭状,冲那个正低头刷手机的同伴嚷嚷:“盯着点啊!
都快烤成炭了!”
被喊的人一个激灵,慌忙抬头,眼瞅着烤架上的肉串边缘己经焦黑,还冒着股呛人的糊味,手忙脚乱地扑过去翻串,铁签子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坏了坏了!
光顾着聊天了……”几人瞬间闭了嘴,互相使了个眼色,赶紧各归各位,只留下空气中还没散尽的八卦气息。
林序听到这些话,看来是气还没有消,看着独自坐在沙滩边上的人“巧巧,递点烧烤过来”就看见一只刚刚点火摸黑的手抓着几串烧烤递过来。
“你这只手看着真有食欲哈,拿去烤了都不用刷酱。”
林序笑着接过来,指尖碰着她滚烫的手背,看她龇牙咧嘴地缩回手,在沙滩上蹭了蹭,又忙着去抢别人手里的孜然粉。
他把烤串码进盘子,油香混着海风飘过来,身后是巧巧他们笑闹的嚷嚷,而沙滩那头,白瑜江独自坐着,背影被夕阳拉得孤长。
林序端着盘子走过去,脚下的沙子发出细碎的声响,衬得那边的安静愈发清晰。
沙滩上的欢笑声快盖过浪涛了。
林巧巧举着半焦的鸡翅追着男生跑,炭灰蹭了满胳膊也不在意,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发梢上的水珠甩得像星星;另几个女生围着烤架抢最后几串烤鱿鱼,油星溅到裙摆上,只抬手胡乱抹了把,又为谁多拿了一串闹作一团,连带着烤架旁的火星都跳得格外欢腾。
林序端着盘子走过去时,白瑜江正用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沙滩。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半边肩膀浸在橘红色的光里,却没染上半分暖意——他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连海风掀起他衣角时,都像是懒得抬手去理。
“好不容易出来趟,怎么板着脸跟谁欠了你八百万似的?”
林序把盘子往他面前一递,语气里特意掺了点笑,“再不吃,他们能把鸡翅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盘子里的烤串还腾着热气,油汁顺着签子往下淌,滴在沙滩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圆斑,很快又被风吹得发浅。
白瑜江抬眼时,睫毛轻轻颤了颤,像被热气燎到似的。
“别来这套。”
他没接盘子,声音冷得像浸在海水里,“离职报告我不会批。”
视线越过林序往人群里扫,那边不知谁点燃了烟花棒,亮闪闪的光在暮色里炸开,把林巧巧他们的笑脸映得比星星还灼眼。
喉结滚了滚,收回目光时,他的声音像裹了沙粒:“没胃口。”
“没胃口也得尝尝。”
林序首接抽了串烤肠塞他手里,指尖故意蹭过他的手背——凉的,像刚从海水里捞出来。
“巧巧烤的,她说这是‘黑暗料理巅峰之作’,你高低得给个面子。”
白瑜江捏着烤肠没动,目光盯在那层焦黑的肠衣上,仿佛在研究什么难题。
不远处林巧巧举着烟花棒转圈,裙摆飞起来像只扑棱着翅膀的花蝴蝶,喊得嗓子都亮了:“林主管!
老板!
快来玩啊!
烟花要灭了——”林序回头应了声“就来,你们先玩”,转过来时正看见白瑜江咬了一小口烤肠。
他咬得极轻,像是在嚼什么没滋味的纸,嘴角沾了点调料粉也浑然不觉。
林序忽然伸手,用指腹轻轻蹭掉那点粉末,触感细得像沙。
“你看你,”他笑起来,眼角弯成两道月牙,“吃个东西那么斯文,跟我们这群饿死鬼简首不是一路人。”
白瑜江的指尖猛地收紧,烤肠的签子硌得指节泛白,指腹几乎要嵌进那层焦皮里。
林序收了笑,换了个姿势,在他身边并排坐下,沙滩被压出两个浅浅的凹痕。
“我下周结婚。”
他望着远处跳跃的烟花,声音轻得像被风刮着走,“你来吗?”
白瑜江的瞳孔骤然缩紧,手里的烤串“啪”地掉在沙子里,签子***沙堆,颤了两颤。
“***疯了?”
他猛地转头,声音里带着没压住的戾气,“跟祁青池那小子?
我不同意!”
林序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滩上的小石子。
他太了解白瑜江这脾气了。
从高中起,他就跟祁青池不对付,像两只互看不顺眼的斗兽,浑身都竖着刺。
那年运动会,祁青池跑三千米拿了第一,冲过终点时故意把奖牌在白瑜江眼前晃了晃,白瑜江当场就把手里的矿泉水砸在地上,瓶身滚出老远,溅了祁青池一裤脚的水;有次月考祁青池压了白瑜江两分拿了年级第一,发卷子时白瑜江当着全班的面把试卷撕了,纸屑飞得像雪,偏偏祁青池还慢悠悠地补了句“承让”,气得白瑜江攥着拳头在走廊站了整节课,指节都泛了白。
最凶的一次是在篮球场,祁青池一个假动作晃过白瑜江投进绝杀球,落地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菜,就多练。”
白瑜江反手就把人推得撞在篮板上,两人差点在球场上扭打起来,还是林序扑过去死死抱住白瑜江的腰,才没让这场架闹到教务处去。
这么多年过去,那点针锋相对的火气非但没消,反倒像埋在土里的火种,稍有点火星就想燎原。
如今各自接手了家里的公司,这份针锋相对反倒愈演愈烈,成了商圈里人尽皆知的死对头。
明明两家公司的业务是天生的互补——白瑜江那边握着上游的核心技术,祁青池这边占着下游最广的渠道,按理说联手合作,该是一加一远大于二的共赢局面。
可偏偏,只要是祁青池公司看中的项目,白瑜江那边哪怕不赚钱也要抢过来压一头;祁青池想拿下的地块,白瑜江总能半路杀出,把价格抬得让对方望而却步。
上次行业峰会,两人在酒会上碰面,隔着人群都像有电流在滋滋作响。
祁青池端着酒杯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白总最近扩张得挺猛”,白瑜江呷了口酒,眼皮都没抬:“总比某些人只会捡现成的强。”
一句话呛得祁青池脸色发青,最后不欢而散,连带着两家原本谈得七七八八的合作,也硬生生黄了。
旁人看着都觉得可惜,偏这两人像较上了劲,谁也不肯先松口,仿佛退一步就输了整个人生。
“小白,你知道的,我爷爷跟青池爷爷是过命的老战友。”
他的声音沉了沉,“现在他大哥生了重病,全家都得陪着出国治疗,那么大的公司还得靠他,可是他现在……他们家是没人了吗?”
白瑜江打断他,语气里的火几乎要喷出来,“凭什么让你嫁过去填坑?”
“小白,你别冲动,听我说……”林序的声音低了下去,目光飘向远处翻涌的浪,思绪像被潮水卷着,慢慢退回了一个星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