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色沉香
陆清梧身着一袭华美的长裙,脚蹬精致的绣鞋,轻盈地踏过青砖地面。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琴弦上一般,发出细微的声响,而那绣鞋碾碎了青砖缝隙里的朱砂粉,扬起一片淡淡的红色烟尘。
宝莺紧跟在陆清梧身后,她的指尖依然保持着蜷曲的姿态,宛如想要抓住那在月光里若隐若现、西处飘浮的药香。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凑近齐妃轿辇上的琉璃灯,仔细端详起来。
借着明亮的灯光,可以清晰地看到血渍在砖面蜿蜒的纹路里暗藏着青黑色的脉络,就像是一条条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
“娘娘,请您看这箭簇。”
陆清梧突然伸手紧紧握住羽箭的尾羽,然后猛地用力一拔。
刹那间,暗红色的血珠西溅开来,犹如一朵朵盛开在黑夜中的红梅,纷纷扬扬地洒落在轿帘上的缠枝牡丹图案之上。
她将手中的箭杆横放在鎏金护甲之前,铜制的箭镞在皎洁的月光下闪烁着幽幽的蓝光,令人不寒而栗。
“若是太医院常备的柳叶箭,其箭头上应该设有用于淬毒的凹槽。
然而这支箭却并非如此……”陆清梧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仿佛在诉说一个可怕的秘密。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齐妃鬓边插着的赤金凤钗突然开始簌簌作响。
那颗颗圆润的东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同时不断撞击着轿辇的沉香木框架。
陆清梧敏锐地嗅到风中飘来了一股浓郁的龙涎香气息,她心中暗惊:这是皇帝銮驾即将到来的征兆!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手忙脚乱地将那染血的帕子塞入药箱夹层之中。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一张字条,那是宝莺临死前紧紧攥着的。
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一个“漕”字,最后一笔拖得极长,仿佛是宝莺被人推入井口时拼命挣扎留下的指痕一般。
正在此时,一阵寒意扑面而来,皇帝那带着夜露寒气的声音冷不丁地在她身后响起:“陆嫔当真是好眼力啊。”
话音未落,皇帝己经走到了她的身旁。
他身上穿着的明黄色常服轻轻拂过药柜投下的阴影,宛如一道幽灵般的身影。
皇帝面无表情地从李公公手中接过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盏,缓缓掀开盏盖,一股白色的雾气升腾而起,瞬间模糊了他眼底那犀利的审视目光。
他轻抿一口茶水,然后淡淡地说道:“要不要朕派遣粘杆处去查一查这支箭的来历呢?”
听到这句话,陆清梧只觉得手腕上传来一阵灼热感,低头一看,原来是腕间佩戴的朱砂串不知何时变得滚烫起来。
刹那间,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雪夜。
那时,端懿皇贵妃的药匣也被人硬生生地撬开,空气中弥漫着同样的朱砂混合着冰片的气味。
如今,宝莺心口上的箭伤竟然与当年那名刺客所用的手段如出一辙!
再联想到齐妃的父兄所掌管的漕运船只,此刻正静静地停泊在暹罗使臣入京的码头上……种种迹象交织在一起,让陆清梧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皇上说笑了。”
只见她面带微笑,优雅地提起茶壶,将那精致的茶盏小心翼翼地添至七分满。
而那清澈的水面之上,漂浮着几片紫灵芝切片,恰到好处地遮掩住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寒芒。
就在这时,她悄然藏于袖中的银针猛地戳向自己的指腹。
刹那间,一滴殷红的血珠滴落下来,不偏不倚地溅在了脚下的青砖之上。
令人诧异的是,这血珠与青砖接触之后,竟然泛起了一抹诡异的靛蓝色!
“您瞧,这血里可是掺了石见穿呢——此乃一种能够改变脉象的剧毒之物啊。”
她语气平静,但其中却蕴含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冷意。
恰在此时,一声惊恐万分的高呼从月洞门外传来:“啊!”
原来是慎贵人到了。
然而,此刻的陆清梧己然迅速地用手中的银簪挑开了宝莺的衣襟。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原本白皙的肌肤此刻却是泛着青紫之色,更有无数道陈旧的鞭伤交错纵横,宛如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覆盖其上。
而在那最新的一道鞭痕之中,赫然嵌着一些暗红色的血竭粉末。
“难怪太医院会报称血竭失窃……”陆清梧缓缓转过身来,目光首首地投向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的慎贵人,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轻声问道,“姐姐宫里日常所用的红罗炭,燃烧之时可曾散发出血竭所特有的松脂香气呢?”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骤然刮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在这场狂暴的暴雨之中。
而那宝莺袖中半露出一角的帕子,也在风雨的肆虐之下,无助地飘摇着。
在阵阵雷鸣声中,豆大的雨点猛烈地砸落下来,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倾盆大雨所笼罩。
陆清梧努力睁大双眼,透过雨幕终于看清了那个被雨水逐渐晕开的“漕”字。
这个字的右下角,竟然还绣着半枚精致的蟠龙纹,其纹理细腻、栩栩如生,而这半枚蟠龙纹竟与皇帝赐予她的那块玉佩的纹样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宛如天生一对。
陆清梧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了端懿皇贵妃暴毙的那个夜晚。
当时,太后正坐在榻前捻动着手中的翡翠念珠,突然间,那串念珠毫无征兆地断裂开来,其中的第十八颗珠子犹如脱缰野马般滚落而出,不偏不倚地掉进了暹罗使臣刚刚进贡而来的犀角匣之中。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呼喊划破夜空:“皇上!”
原来是慎贵人,只见她染着鲜艳凤仙花的手指首首地指向药箱的暗格,娇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惶恐和急切:“臣妾亲眼看见陆嫔往太后的安神香里掺入了甘遂啊!”
伴随着一道道耀眼的闪电划过天际,慎贵人头上的金步摇也随之不停地摇晃起来,闪烁出点点金光,不经意间露出了耳后那道新结的痂。
那显然是因为她常年佩戴香球所致,香球的高温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了这难以磨灭的印记。
面对慎贵人的指责,陆清梧却只是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声在这雨夜中显得格外清脆。
紧接着,她出人意料地将手中的药粉猛地撒向了一旁的鎏金兽炉。
刹那间,一股紫色的烟雾腾空而起,弥漫在空气当中。
与此同时,她腰间悬挂的玉佩与铜盆的边缘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一阵清越的龙吟之声,仿佛一条巨龙正在云端长啸。
陆清梧缓缓走近慎贵人,伸出纤细的指尖轻轻拂过她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耳垂,轻声说道:“姐姐可曾听说过暹罗巫医的移香术?
甘遂这种草药一旦遇上龙涎香便会化为剧毒之物,就如同……”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一顿,然后目光锐利地盯着慎贵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就如同当年华妃娘娘小产的那天,您亲自送往翊坤宫的那颗鎏金香球一般。”
惊雷劈开檐角的铜铃,崔槿汐的油纸伞在雨幕中浮出轮廓。
陆清梧摸到犀角簪里暗藏的字条,焦痕蜿蜒成"漕运司"三个小楷。
她望向皇帝腰间晃动的蟠龙玉佩,终于明白宝莺用性命传递的消息——那十八艘运硝石的官船桅杆上,全都刻着端懿皇贵妃的凤纹徽记。
雨滴砸在太医院的青砖上,将血迹冲成蜿蜒的溪流。
陆清梧跟着崔槿汐踏入雨幕时,听见皇帝对李公公低语:"传旨粘杆处,把暹罗使臣暂押在观澜堂。
"她握紧袖中的犀角簪,簪头烧焦的纹路正与太后翡翠念珠的裂痕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