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味道不对——刑部该有血腥气,该有霉腐味,但绝不该是这种近乎糜烂的甜香,像是熟透的果子被人捏爆了汁液,混着糖浆黏在肺里。
**“崔大人,久等了。”
**屠甜从阴影里走出来,圆脸上挂着酒窝,手里捧着一只描金漆盒。
她今日穿了件杏子红的襦裙,衣襟上绣着密密麻麻的糖渍花纹,远看像是干涸的血迹。
**“下官只是来送祭红瓷样本。”
** 崔见微将锦盒递出,袖口下的手微微绷紧。
屠甜没接。
她掀开自己的漆盒,里面整齐码着十二枚琥珀色蜜饯,每颗中心都嵌着一粒瓷片,在昏暗牢房里泛着冷光。
**“先尝尝?”
** 她捏起一颗递到崔见微唇边,蜜饯上的瓷片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震颤,发出极细微的嗡鸣。
崔见微后颈的皮肤突然刺痛——那瓷片的振动频率,和他脊椎里的青光一模一样。
崔见微咬破蜜饯的瞬间,一股铁锈味在舌尖炸开。
这不是糖,是血粉混着琉璃屑压成的伪物。
他的犬齿刚碾碎外层糖衣,嵌在中心的瓷片就突然暴起,像活鱼般往他喉管深处钻去——**咔嚓。
**屠甜捏住了他的下巴。
**“别咬。”
** 她凑近,蜜糖色的瞳孔里映出崔见微紧缩的咽喉,“瓷片认主,吞下去,你的骨头就不疼了。”
崔见微的脊背渗出冷汗。
她怎么知道他的骨头在疼?
瓷片滑入食道的刹那,一股凉意从胃部炸开,顺着脊椎窜上后颈。
皮肤下游走的青光像是被冻住般骤然停滞,疼痛竟真的减轻了。
**“好东西吧?”
** 屠甜松开手,指尖沾了点他唇角的血渍,自然地舔掉,“裴尚书特意为你调的方子。”
崔见微刚要开口,牢房外突然传来车轮碾过青砖的闷响。
透过栅栏,他看见一辆黑漆棺材车缓缓驶过,车上坐着个鼻梁嵌盐晶的老者,正低头嗅着一把碎瓷。
嗅盐翁。
那老者突然抬头,盐晶后的眼睛首勾勾盯住崔见微,干裂的嘴唇蠕动两下:**“皇室的味道……”**屠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她捂住口鼻,蜜糖色的指甲缝里渗出黑血,整个人弯成虾米状。
崔见微下意识去扶,却被她反手扣住手腕——**“别动!”
** 她喘着气,从牙缝里挤出字来,“裴铁棠…在下面……”崔见微这才发现,刑部大牢的地砖缝隙里正渗出暗红色的雾。
那雾气带着浓重的腥气,每升腾一寸,屠甜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她…在审人……”** 屠甜松开他,哆哆嗦嗦去掏袖中药瓶,“我一闻血味就……”话音未落,地底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几乎是同时,崔见微后颈的青光猛地暴涨,皮肤下的光纹如蛛网般炸开,将整个牢房照得青惨惨一片。
屠甜惊愕地瞪大眼,而栅栏外的嗅盐翁己经跪倒在地,盐晶鼻饰疯狂闪烁:**“错不了…这是先太子的……”**地砖突然震动。
崔见微踉跄两步,眼睁睁看着三丈外的地面裂开一道缝,裴铁棠踩着血雾拾级而上。
她腰间的七把算盘沾满黏液,最下方那把黑檀算盘的铁牡丹己经变成暗紫色,花瓣间垂落丝丝缕缕的……人脑组织。
**“崔大人。”
** 她微笑着抹去溅在金银异瞳上的血点,“来看你养父的杰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