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色布料紧贴肩线,领口洇开的水痕蜿蜒如墨梅,他抬手拂去睫毛上的雨珠时,腕表与铜门环相撞发出清响。
“先生要进来避雨吗?”
推开的雕花木门带出融融暖意,穿月白旗袍的姑娘端着黄铜茶盘,发间别着的新鲜栀子花比身后的宫灯还亮眼。
顾天佑目光扫过她胸前绣着“孔”字的茶巾,想起项目报告里的某段记录——老城区最后一家传统茶楼,店主是二十五岁的非遗传承人。
“叨扰了。”
他跨过门槛,带进的风卷起案上茶笺。
孔灵犀将人引到临窗的竹节纹方桌,转身时嗅到极淡的雪松香。
这味道与茶楼里常年浸润的沉香截然不同,像冬夜松林里劈开寂静的风。
她取下茶巾浸了温水,发现客人正盯着墙上那幅《陆羽烹茶图》出神。
“您擦擦脸。”
她递上茶巾时瞥见他解开的袖扣,铂金镶边在暖光里折出冷芒,“喝些驱寒的可好?
正煨着老白茶。”
顾天佑接过带着体温的棉布,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右下角绣的栀子花。
监控录像里出现过的茶渣样本在脑海闪回,那些被研发部标注为“特殊成分”的普洱残叶,此刻正在柜台后的青瓷罐里沉睡。
“听说你们接企业定制?”
他忽然开口,雨声在玻璃窗上织成流动的帘。
孔灵犀正在斟茶的手顿了顿。
玻璃壶里琥珀色的茶汤映出来人轮廓,高挺鼻梁在暖光里折出锋利的弧度。
她将茶船轻轻推过去:“中秋的桂花乌龙还剩最后二十罐。”
“每周三下午三点,”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在订单簿上,万宝龙钢笔尖在空白处洇出墨点,“我需要一位茶艺老师。”
惊雷在此时炸响,茶楼突然陷入黑暗。
孔灵犀本能地后退半步,后腰却撞上温热的掌心。
“当心。”
男人低沉的嗓音近在耳畔,她这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绕到了柜台内侧。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顾天佑己经退回安全距离。
他慢条斯理地扣上西装扣子,仿佛刚才扶住她的不过是幻影:“定金明天到账。”
孔灵犀望着他重新走进雨幕的背影,突然注意到订单签名页的墨迹——力透纸背的“顾远”二字,最后一勾却带着熟悉的锐利。
她转头看向电视里正在重播的财经新闻,恒通医药那位年轻总裁的侧影与雨中的身影渐渐重叠。
雨刮器在劳斯莱斯车窗上划出扇形轨迹,助理从后视镜偷瞄总裁膝头的检测报告。
“收购街尾商铺的事办妥了?”
顾天佑突然发问,钢笔尖在“普洱茶多酚”几个字下划出血痕般的红线。
“己经过户到空壳公司名下。”
助理忍不住多嘴,“其实首接表明身份更......”“我要的是最纯粹的实验样本。”
钢笔咔嗒合上,车窗映出他眼底暗涌,“包括泡茶的人。”
与此同时,程深正在商务局档案室翻找材料。
他食指勾着领带结往下一扯,市政规划图上的红色标记圈住了听雨轩所在街巷。
“传统业态......”他盯着照片里孔灵犀颁奖时的笑颜,突然将整沓文件塞进碎纸机。
碎纸声湮灭在雨声里时,孔灵犀正在整理那方被雨水浸湿的茶巾。
栀子香混着雪松尾调缠上指尖,她忽然想起客人临走前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像是猛兽收起利爪,故意露出毛茸茸的肉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