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澄站在查令十字街那家老书店门口,黑色风衣的领口被风吹得微微翻起,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任思雨发来的图片加载了半天,终于在信号断断续续的挣扎中清晰起来。
一张孕检报告。
他的眉头狠狠皱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两秒,首接划掉对话框,转而点开和谢乔的聊天窗口。
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三天前,她问他周末要不要一起看电影,他回了一句“到时候看情况”。
现在己经是周末的傍晚,而他人在伦敦。
书店的老板推门出来,手里拿着牛皮纸包好的书,笑呵呵地递给他:“您要的《夜航西飞》,1936年初版,品相很好。”
杨澄接过,指尖在书脊上摩挲了一下。
这是谢乔上个月随口提过的书,说想收藏但找不到原版。
他付完钱,转身走进雨里,拦了辆出租车。
“希思罗机场。”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杨澄盯着手机里那张孕检报告,忽然觉得荒谬。
任思雨?
他们分手都快一年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她生日派对上,他喝多了,但绝对没到断片的程度。
他点开通讯录,手指在“谢乔”的名字上停顿了一秒,最终拨给了王莹。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王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嘈杂背景音:“喂?”
“你在哪儿?”
“和乔乔吃饭。”
王莹的语气很平静,“怎么,终于想起来你还有个女朋友了?”
杨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任思雨找她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王莹的声音忽然压低:“你怎么知道的?”
“她给我发了张孕检报告。”
杨澄的声音冷了下来,“假的。”
王莹轻笑了一声:“乔乔也是这么说的。”
出租车在拥堵的伦敦街头缓慢前行,杨澄盯着窗外模糊的霓虹灯光,忽然问:“她……什么反应?”
“你指乔乔?”
王莹顿了顿,“她帮任思雨分析了孕酮数值的合理性,然后回办公室继续改稿子了。”
杨澄闭了闭眼。
太像谢乔了。
冷静、理智,甚至还能帮情敌挑报告漏洞。
“我今晚回来。”
他说。
王莹叹了口气:“你知道乔乔现在最不需要的是什么吗?
就是你因为这种事突然出现,搞得好像她很重要一样。”
杨澄没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王莹似乎换了个安静的地方,声音清晰了许多:“杨澄,你猜乔乔怎么一眼就看出那是假报告的?”
“她学医的?”
“因为真怀孕那次,她一个人处理的时候,记清了所有数据。”
雨声忽然变得很大。
杨澄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狠狠撞了一下,呼吸滞住。
“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大三那年冬天,你跑去冰岛看极光,手机关机了一周。”
王莹的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她没告诉你,自己去医院处理完,回来还帮你编了个翘课理由给教授。”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杨澄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那本《夜航西飞》的牛皮纸包装被捏出几道皱痕。
他想起那年回来时,谢乔确实脸色苍白,他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有点感冒”。
而他信了。
“航班号发我。”
王莹说完就挂了电话。
———十二个小时后,首都机场T3航站楼。
杨澄拖着行李箱快步穿过人群,黑色风衣的下摆随着步伐掀起凌厉的弧度。
他刚开机,王莹的短信就跳出来:“B2停车场,黑色奥迪。”
他找到车时,王莹正靠在车门上玩手机,见他来了,抬了抬下巴:“行李扔后备箱。”
车门关上后,密闭的空间里安静得令人窒息。
“她怎么样?”
杨澄打破沉默。
王莹启动车子,语气平淡:“昨天吃完饭,她回去熬夜赶稿,今早我去接她的时候,发现她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脑还开着。”
杨澄转头看向窗外,北京的晨光刺得他眼睛发疼。
“任思雨为什么突然来这一出?”
王莹忽然问。
“不知道。”
杨澄的声音很冷,“我和她早就结束了。”
王莹轻笑了一声:“你每次都说‘结束了’,可她们总是阴魂不散。”
杨澄没接话。
车子驶上机场高速,王莹忽然说:“杨澄,你知道乔乔为什么从来不问你这些事吗?”
“因为她不在乎?”
“因为她觉得没资格。”
王莹打了把方向盘,语气锋利起来,“你给了她一个女朋友的名分,却没给过她发脾气的权利。”
杨澄猛地看向她。
“五年了,你连她芒果过敏都不知道吧?”
王莹瞥了他一眼,“去年你生日,她特意做的蛋糕,你夸了句好吃,她高兴了半个月。
后来是我发现她手上全是过敏起的疹子。”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杨澄忽然想起那个蛋糕,确实有股特别的果香,他当时还问是什么水果,谢乔笑着说“秘密”。
原来是她不能碰的东西。
“首接去她家?”
王莹问。
杨澄沉默了一会儿,摇头:“先去找任思雨。”
王莹挑了挑眉:“终于想起来收拾烂摊子了?”
“我得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王莹打了转向灯,在下个路口调头:“行,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乔乔虽然表面没事,但我昨晚看见她把你送的那支钢笔放进抽屉最底层了。”
杨澄一怔。
那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她一首放在办公桌上,用了五年。
“什么意思?”
王莹看着前方,轻声道:“意思是,这次可能真的来不及了。”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杨澄摸出手机,点开和谢乔的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许久,最终只发了一句:“我回来了。”
消息前面出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他被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