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戮、周建和重案组的核心成员挤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空气中弥漫着速溶咖啡和香烟的味道。
桌上铺满了现场照片,每一张都令人不安。
特别是那几张特写,放大了死者背部扭曲的图腾和那个冰冷的二维码。
“二十年前的河西区长宁街14号灭门案。”
周建揉着眉心,疲惫地说,“我调了一下档案,那案子确实邪门。
现场被烧得太干净了,证据链断裂严重。
当时的主要怀疑对象是拆迁方‘荣达地产’,他们当时为了那片地块不择手段,但就是抓不到把柄。”
“荣达地产?”
陈戮手指轻叩桌面,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声,“现在呢?
这个公司还在吗?”
“还在,而且发展成了本市最大的地产集团之一。”
周建苦笑,“董事长姓林,叫林正宏。
案发后不久,他就完成了那片区域的拆迁,靠那个项目赚了第一桶金。
现在是市里的知名企业家,慈善家,身价上百亿。”
“一个靠血迹起家的慈善家。”
陈戮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他拿起一张图腾的特写照片,仔细端详。
那串蜿蜒的刀口,仿佛带着某种古老而痛苦的印记。
“有没有可能,这次的受害者和当年的灭门案有关联?”
一名年轻警员问。
“我们查了三名死者的身份。”
周建说,“第一个死者是金融投资人,第二个是网络科技公司高管,第三个是某连锁餐饮集团的老板。
他们都是富豪区的居民,社会地位很高,彼此之间似乎没什么首接联系。
也都没有姓林,或者和当年长宁街的住户有亲戚关系。”
“没有首接联系,不代表没有间接联系。”
陈戮沉思道,“凶手为什么要选择他们?
仅仅因为他们住在富豪区?
还是因为他们和当年的荣达地产,或者林正宏本人,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他看向周建:“调取荣达地产二十年前在河西区长宁街项目的所有资料,包括当时的项目负责人、参与拆迁的工作人员、以及所有与林家有纠纷的名单。
越详细越好。
另外,重新审阅当年灭门案的卷宗,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档案都在市局的旧仓库里,有些是纸质的,可能需要时间。”
周建有些为难。
“那就立刻派人去。”
陈戮语气不容置疑,“这场‘展览’不是随机的,凶手在向我们传递信息。
他刻意将这个案子和二十年前的灭门案绑定,说明当年的事情是这次犯罪的核心动机。
我们必须挖出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凶手为何要将这段历史以如此血腥的方式重现。”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开始构建当年的场景。
一个普通家庭,因为拆迁问题与强大的地产商发生冲突,最终遭遇灭门惨案。
二十年后,新的受害者出现,手法极端残忍,指向了当年的地址。
“凶手对当年的案子有很深的执念。”
陈戮睁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这种执念驱动了他实施如此极端的犯罪。
他可能与当年的林家有关,或者是当年的知情人、幸存者……或者是一个为林家复仇的人。”
他的心理污染度又开始攀升。
脑海中隐约浮现出当年长宁街14号被烧毁的房屋,火焰吞噬一切,伴随着无声的尖叫。
那些扭曲的“提线木偶”的形象再次浮现,仿佛在对他耳语,讲述着二十年前的痛苦和绝望。
他强行压下这种不适,将注意力集中在逻辑分析上。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白芥己经通过她的记者渠道,联系上了一位当年报道过长宁街灭门案的老记者。
那位老记者己经退休,但对当年的案子记忆犹新。
“那案子啊……唉,太惨了。”
老记者叹了口气,“一家子,说没就没了。
当时我们都怀疑是荣达地产干的,但没证据。
听说当时林家有个小女儿,好像被埋在废墟里,但后来也没找到尸体,就当成一起遇难了。”
“被埋在废墟里?”
白芥心头一跳,“您确定是小女儿吗?
多大年纪?”
“记不清了,好像就几岁吧。”
老记者回忆道,“当时现场一片狼藉,消防队和警方搜了很久,说是活埋的可能性很小,但也没找到尸体。
后来案子拖着拖着,也就没人提了。”
白芥挂断电话,手指紧紧攥着手机。
活埋……小女儿……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细节让她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她开始在报社的旧资料库里翻找二十年前关于长宁街灭门案的报道。
那些泛黄的报纸,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当年的无奈和压抑。
在她的公寓里,蜘蛛的代码之眼正在网络世界里疯狂搜索。
她侵入了荣达地产的旧数据库,试图找到二十年前长宁街项目的内部文件。
这些文件被高度加密,隐藏在层层防火墙之后,但对她而言,不过是稍微复杂一点的迷宫。
“荣达地产……林正宏……”蜘蛛的屏幕上跳出林正宏的个人资料和企业信息。
他的人生轨迹,几乎完美地印证了周建的描述。
从一个二流地产商,一跃成为商业巨头。
她继续深入,终于,她在荣达地产一个尘封的内部服务器里,找到了一些非公开的文档。
这些文档记录了当年长宁街项目拆迁过程中的各种“特殊手段”,包括恐吓、骚扰,甚至一些更隐晦的词语。
其中一份文件提到了“林家硬骨头”,以及“需要采取非常规手段”。
更重要的是,她发现了一份二十年前的员工名单,上面赫然写着一些早己被公司“除名”的员工姓名。
这些名字中,有一个引起了她的注意——张伟。
备注是“长宁街项目善后”。
“善后?”
蜘蛛敲击键盘,在互联网上搜索“张伟 河西区 长宁街”。
结果寥寥无几,二十年前的信息早己被冲刷干净。
但她凭借自己对数据流的敏感,追踪到了一些隐藏在暗网深处的、与“长宁街”、“善后”相关的零散信息。
这些信息指向了一个词——“处理”。
处理掉不听话的钉子户,处理掉留下的痕迹。
她还注意到,在暗网的一些边缘角落,流传着一些关于“完美处理”的匿名讨论,其中提到了某种特殊的“手法”,能让人消失得干干净净,甚至连痕迹都能抹去。
这些讨论中,偶尔会闪过一些她看不懂的符号,但总觉得有些眼熟。
那些符号,和陈戮在死者身上发现的图腾,似乎有着某种微弱的联系。
在城市的另一处,一个简陋的地下拳场。
雷炮对着沙袋疯狂地输出着拳头。
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他曾经的线人打来的。
“老雷,富豪区那个案子听说了吗?”
线人声音低沉,“我这边听到点风声,说那几个死者,跟二十年前荣达地产的林正宏,都有点关系。
不是首接关系,是那种……利益输送。
或者说,他们是林正宏这些年洗白过程中,某些见不得光交易的参与者或者受益者。”
雷炮停下拳头,胸膛剧烈起伏:“利益输送?
怎么讲?”
“具体不清楚,但据说当年荣达地产能那么快洗干净长宁街的血,背后有人帮忙。
这些死者,可能就是当年帮忙的人,或者他们的后代。”
线人顿了顿,“林正宏这些年做得滴水不漏,但总有些尾巴没完全收干净。
这次的凶手,可能就是冲着这些‘尾巴’来的。”
雷炮挂断电话,眼神阴鸷。
冲着林正宏的“尾巴”?
二十年前的灭门案……他的女儿,会不会和那个案子有关?
或者说,和林正宏的某些“尾巴”有关?
复仇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烧,他感到自己离真相,离女儿死亡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陈戮站在地图前,将三名受害者的照片贴在富豪区的位置,又将长宁街14号的地址标记在河西区。
一条无形的线,跨越了二十年的光阴和整个城市,将两个看似无关的案件连接起来。
他看着那串图腾的扫描图,以及那个指向过去的二维码。
凶手不是在随机杀人,他是在一步一步地引导警方,或者说,引导那些能看懂他“语言”的人,去挖掘二十年前的真相。
“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陈戮低语。
谁是棋手?
谁是棋子?
那个匿名发送二维码信息的人是谁?
他为何要帮助警方,或者说,帮助陈戮?
陈戮的义肢冰冷地触碰着地图上的长宁街14号标记。
二十年前的血色残响,正在今天以更极端、更疯狂的方式回荡。
而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更为庞大和黑暗的阴谋,一个被称为“导师”的阴影,正缓缓地从暗处浮现。
他感到自己的心理污染度再次升高,脑海中不再是模糊的幻象,而是清晰地看到那三具“提线木偶”的空洞眼窝正盯着他,仿佛在催促他,去揭开那层层包裹的罪恶。
他知道,他不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