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知青点厨房
清晨的寒气带着霜意，扑面而来，激得刘若汐打了个冷颤，但也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明了些许。
天边微亮，空气里混杂着柴火烟味、牲口粪便和黄土的独特气味。
这就是1976年的张北地区赤城县，瓦砾大队。
她知道历史的洪流即将转向，巨变就在不远的前方。
可眼下，这里只有贫瘠、封闭和触目惊心的匮乏。
南方或许己经春潮涌动，有人悄悄做起了小买卖，但寒冷的北方，尤其这偏僻的角落，依旧死水一潭。
活下去，是第一要务。
刘若汐和李善美来到院子角落的水井旁。
冰冷的井水刺得皮肤生疼。
简单洗漱完毕，刘若汐看着周围一张张菜色浮肿、眼神麻木的脸，心中沉重。
知青点的生活，就是一口锈迹斑斑的大铁锅，日复一日地熬着。
女知青轮流做饭，两人一组，伺候二十多张嘴。
男知青则负责砍柴挑水。
早餐时间，刘若汐端着那个缺了口的搪瓷碗，排在队伍后面。
大铁锅里，是灰褐色的糊糊，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粗粝感。
玉米芯粉、红薯秧粉、陈年杂粮面……这就是所谓的“三合粥”，上面飘着几片蔫黄的野菜叶子。
这气味，让她生理性反胃。
“阿拉真的要疯特了！”
队伍里，苏杭来的郑丽华猛地把木勺摔在锅沿上，带着哭腔的吴侬软语格外刺耳，“天天吃这种猪食都不如的东西，肠子都要刮破了！”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精心梳理的头发用一枚廉价却显眼的塑料发卡别着，连抱怨时翘起的小指都带着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娇气。
“嫌难吃？”
排在前面的范青猛地回头，她浓眉倒竖，眼神凶悍，把手里的粗陶碗往旁边的石台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有本事你去偷公社粮仓的玉米啊！
惯的你臭毛病！”
范青是知青点里出了名的泼辣，说话像爆豆子。
旁边梳着麻花辫的吕小雪搅着碗里的稀粥，苦笑着打圆场：“行了行了，少说两句，有的吃就不错了。”
“就是，有的吃就烧高香吧！”
另一个女知青附和道。
李善美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仰头，将碗里的糊糊灌了下去，粗糙的食物刮得她喉咙生疼，吞咽声清晰可闻。
刘若汐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头微蹙。
嫉妒、抱怨、麻木、争吵……这就是知青点的日常。
环境恶劣，人心更是复杂。
“这样下去不行。”
刘若汐突然开口，声音不大，有些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冷静。
争吵的几人动作一顿，都看向她。
“必须想办法改善伙食。”
她又重复了一遍，眼神扫过众人。
“改善？
说得轻巧！”
范青嗤笑一声，“大队分的粮食就这么多，现在供给的越来越少了，地里刨食也就这点收成，拿什么改善？”
“靠山吃山。”
刘若汐目光转向窗外连绵的荒山，“山里，总该有些能入口的东西。”
“野菜？
早就被挖秃了！
现在天冷，哪还有什么野果子？”
李善美摇摇头，不太乐观。
“明天，我进山看看。”
刘若汐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众人再次愣住，惊讶地看着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病恹恹的京城姑娘。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主意了？
刘若汐没再解释，默默端着那碗散发着霉味的糊糊，走到角落坐下。
她知道，光靠抱怨和等待是没用的。
她脑海里的那个实验室，才是她最大的依仗。
虽然能源不足，很多高级功能无法启动，但基础的分析和合成功能还能勉强运行。
她需要能量，需要原材料。
进山，或许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植物或者矿物。
哪怕只是分析成分，制作出最基础的营养补充剂，也比天天喝这刮嗓子的糊糊强。
“不知道能不能利用实验室里的设备，合成一些营养物质呢？”
刘若汐心中念头飞转，意识沉入那片淡蓝色的空间。
基础的生物合成仪图标是亮着的。
可行！
就在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都杵在这儿吵吵啥呢？
饭不吃了？”
众人回头，只见大队长王国栋背着手，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他西十多岁，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粗糙，是典型的北方庄稼汉。
“王队长！”
“队长来了！”
知青们立刻收敛了脸上的不满，纷纷打招呼。
王国栋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刘若汐身上，眉头舒展了些。
“若汐丫头，醒了？
身体好利索没？”
他走到刘若汐跟前，声音放缓了些，带着几分长辈的关切。
“王叔，我好多了，谢谢您。”
刘若汐放下碗，抬起头，露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
“那就好。”
王国栋点点头，又扫了一眼锅里的糊糊，叹了口气，“身子骨弱就多歇歇，活儿干不完，身体是自个儿的。”
他首起身，对着所有知青朗声道：“行了，都听着！
开春要忙春耕了，那可是硬仗！
这几天都别下地了，给我好好歇着，养足精神！
听见没？”
“听见了！”
“谢谢队长！”
厨房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知青们脸上难得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对了，”吕小雪眼睛一亮，连忙问道，“队长，那我们能去趟公社不？
买点东西。”
“我去！”
“我也去！”
好几个女知青立刻响应，去公社供销社，是她们为数不多的娱乐和改善生活的机会。
刘若汐也有些意动，供销社她穿过来后，还真的没去过呢，真想瞧瞧之前在小说里描写的供销社。
但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来，她身无分文，原主那点可怜的积蓄早就花光了。
二来，她现在需要的是单独行动的机会。
去山里寻找实验室运转的“燃料”和合成营养剂的“原料”，才是当务之急。
看着其他女知青兴奋地讨论着要去供销社买什么雪花膏、处理布，刘若汐默默握紧了拳头。
她要的，绝不仅仅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