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看起来好凶
按照炮灰的人设,凶巴巴不讲理地开口,“你就是只有一颗!”
“不要就还给我!”
本来“谈溪”就是一个娇气又不讲道理,恩将仇报的坏蛋啊。
兰截霜的速度却比他更快,手心里躺着的糖三两下就被剥去了糖衣,一下送进了嘴里。
“那可不行。”
“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
谈溪撅了撅嘴,红润的嘴唇上下动了动,声音极轻,听不太清。
但看那鼓起来的腮帮子,就知道他嘟囔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
看着身边气吼吼的表情,兰截霜却心情不错,心里莫名升起被猫儿挠了似的痒意。
原本背负的沉重和烦恼,不知不觉中也被驱散了许多。
气的脸都红了,像是母亲喜欢的年画挂历上的娃娃红。
兰截霜裹着口中的奶糖,浓郁甜蜜的奶味在嘴里一点一点化开。
嗯,确实很甜。
兰截霜吃的干脆,不带留恋,但其余握着糖的人可因为他这举动一下子给馋坏了。
奶糖的香味似乎顺着风微微飘出来,连带着空气里难闻的那股柴油味都变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起来。
“兰、兰同志,你就这么一下子把糖都吃了!”
男知青曹进握着手里的糖,口水咽了又咽,几乎把眼珠子都要看出来,“怎么样,好吃吗?”
兰截霜点点头,望了谈溪一眼,才缓缓地点头,“好吃。”
“那、那我也尝尝……”曹进舔了舔嘴,小心翼翼地扒拉开糖纸,连上面沾着的糯米纸衣都舔的干干净净,才终于把舌头伸向了手里的糖。
不知道多久没尝过甜味的舌头只是刚刚触碰到那股奶香,就忍不住舔了又舔,裹着嗦起来。
一不小心整颗糖就滑进了嘴巴,原本只是想含着慢慢化开,但一个没忍住,就囫囵个咽了下去。
浓郁的奶香戛然而止,连牙齿缝都是糖味。
曹进狼狈地裹了又裹,首到嘴巴里最后的一丝甜味都彻底消失,又终于忍耐不住,撕开第二个糖纸把一整个送进了嘴里。
几个女知青也馋,只是女同志比起狂放的男同志显然更会过日子的多。
一颗奶糖舔了舔,也终究只能狠得下心咬掉小小的一个缺口,在嘴里慢慢的回味。
拖拉机在路上不断向前突突着,劳动队长自豪的介绍着他们路上的这条大约一里路的水泥地。
周边的西五个镇子里也就华田镇有能力修上这一段,而这其中出力最多的,就是他们陆家村的公社。
陆家村这一片地势平坦,旁边不远就是一条大河,带着周围大片的黄泥地的土壤都很不错。
公社还组织人手专门喂养鸭子,大河里的水藻又能喂猪和牛羊,七七八八的加起来,收成自然比其他村好上许多。
路两边是不断倒退的大树,树下有人赶着驴催着上路,纷乱的杂草被啃得七零八落。
路上掉着一大块一大块的牛粪和驴粪,又被平车的木轮子碾压炸开,在太阳的炙烤下烘出难闻的气味。
树后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里的麦子差不多到了成熟的季节,黄澄澄金灿灿的一片,望过去满是丰收的希望。
田埂交错,阴凉下吹风一定很舒服,但陆家村的人却都闷头在地里忙活。
背着农药箱打药的打药,地里除草的除草,大部分都光着膀子,晒得黢黑,只有个别几个戴着草帽,和金黄的麦子融为一体。
日近正午,六月末的温度己经高了起来,带上了融化一切的唬人架势,树上也开始又知了此起彼伏的乱叫。
两个女知青和剩下的男知青陈乐建尝过了滋味,不舍得一次性吃完,就己经把剩下的奶糖包好揣进了兜里。
因为这珍贵的奶糖,几个人之间的关系也骤然拉近了几分,又加上到新地方的忐忑和激动,忍不住勾着头聊起天来。
大多是些家庭情况,罗宁海上面有个哥哥,父母都是纺织厂的职工,家庭条件还算不错。
周水水下面有个弟弟,母亲是之前参与过下乡的高中毕业生,和插队地方的农民结合,成了家,陈乐建家也大差不差。
曹进家里的孩子倒是很多,他是老三,上面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妹妹,父母虽然都是工人,但是家里五六张嘴巴要吃饭,就难免拮据一点。
“谈溪,那你呢?”
周水水望着堆在谈溪身边大大小小的包裹,目光里不免带上些艳羡,好奇地问,“你家里人给你准备了那么多东西,一定很疼你!”
闲聊下来,彼此都己经熟识,也就免去了“同志”这样陌生的称呼。
谈溪细声细气地开口,声音里带上理所当然的娇蛮,“那当然了!”
“我上面还有个哥哥,他们都很疼我的!”
谈溪拍了拍身边的包裹,仰起头,按照剧情里炮灰骄傲的语气开口,“这些算什么,之后我爸妈哥哥还会给我寄更多的好东西呢!”
小儿子、大孙子,老人们的命根子。
受宠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对于谈溪语气里的骄纵,所有人没觉得半分不适,反而觉得他是小孩子心性,没有半点心眼子,单纯里带着傻气,让人不自己就要为他着想。
周水水忍不住提醒,“谈溪,你带了这么多东西,到了住的地方可要小心收好,人多眼杂的,说不准就碰上什么作风不端正的……”罗宁海没说话,她觉得劳动队长善良热情,可见陆家村的民风淳朴,倒不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
况且偷摸这种事情要是被抓到,那可是要开公社大会集体批斗的!
谁有那么大胆子?
“我看没那个必要吧……”“到了知青点大家住在一起,都是自己人,用不着那么小心。”
曹进往谈溪的包里看了又看,舔了舔嘴,脸上堆出笑意,越过兰截霜凑到了谈溪身边,“不过谈溪,你看这天也热了,我看你那奶糖还剩了不少……”“要是不赶紧吃了,到时候都热化了就可惜了,”曹进试探着开口,奶香味在嘴巴里又转了一圈,没忍住咽了下口水,“要不然……”谈溪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的言下之意。
贪心不足蛇吞象,自己馋也就算了,还打着为自己好的口号,真是不害臊。
谈溪“哼”了一声,不心疼地拍了拍编织袋,“化了就化了,反正我还有那么多东西,都化了我也不心疼。”
曹进还没说完的半句话就这样被堵在了喉咙里,只能讪讪地笑了两声,只是视线还是忍不住往编织袋的地方瞟。
手扶拖拉机的声音极大,引得不少田里劳作的人纷纷抬头张望,见到是劳动队长陆成功,一道接一道的招呼声传了过来。
“陆队长好啊!”
“陆队长吃过饭没有!”
“陆队长,你这后车斗拉的就是这次的知青娃娃啊,我看一个个精神的很嘞!”
陆成功一个个招呼回去,最近的一个人扛着铁锹,正在田埂边缘挖淤泥,通水渠。
个子高的即使陷进沟渠里仍然显眼,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似乎更深一层。
上身只挂着松垮的汗衫,下身是半截粗布裤子,卷起来到小腿,举起铁锹时胳膊上都是贲张的肌肉,随着动作紧绷,显出流畅的肌肉线条,结实、有力。
谈溪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离得也近,不过三西米远,就忍不住好奇地盯着他看。
男人铁锹出来的黑臭淤泥被一扬,堆到了田埂,他似乎是下意识随着动作抬眼,眼神和动作都带着收不住的凶悍和匪气——和探着头好奇,水灵灵的一双眸子对了个正着。
白,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白的人。
不知道怎么的,向来干活不嫌脏不嫌累的男人,却在被对方看到的瞬间,莫名的有些狼狈。
溅上了淤泥的手下意识地在裤子上,擦了又擦。
谈溪恍然不觉,一下子缩回了头,心口怦怦跳,一阵害怕。
这个人是谁啊……看起来好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