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匿名举报风波高三第一次月考，我吴悦的名字跌出年级前十。 更致命的是，
匿名举报信贴满公告栏：“亲眼目睹贫困生吴悦频繁出入高档咖啡馆，
与富二代赵峰举止亲密！”月考成绩榜前挤满了黑压压的脑袋，
嗡嗡的议论声像一群盛夏的知了，吵得人脑仁疼。我习惯性地踮起脚，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
精准地滑向最顶端那个熟悉的位置——年级第一，吴悦。没有。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又倏地松开，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留下冰凉的麻木感。视线慌乱地向下扫。
第二……第三……第五……第十……没有。哪里都没有“吴悦”这两个字。像一脚踏空，
坠入无底深渊。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校服后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带子，指甲陷进粗糙的布料里。不可能！
一定是看漏了！我用力眨眨眼，挤开前面两个女生，几乎把脸贴在了冰冷的公告栏玻璃上。
第十一。吴悦。白纸黑字。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
耳朵里嗡嗡作响，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模糊远去，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沉重地敲打着耳膜。年级十一。这个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烫得我眼前阵阵发黑。胃里一阵翻搅，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喉咙。完了。
奖学金。妈妈的药。就在我浑身冰凉，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石像时，
身后的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更加响亮的、带着明显兴奋和恶意的喧哗！“卧槽！快看那边！
” “举报信？！贴公告栏上了！” “吴悦？！是她？！” “贫困生？咖啡馆约会？
富二代？劲爆啊！”我的名字像毒针一样刺进耳朵！我猛地转身，
顺着众人指指点点的方向看去——公告栏旁边，那面平时贴通知的光洁墙壁上，
此刻赫然贴着好几张醒目的A4纸复印件！
鲜红的粗体标题像狰狞的伤口： 实名举报：高三1班吴悦同学严重违反校规，
骗取贫困生资格！
字诛心： “……本人多次亲眼目睹该同学放学后频繁出入市中心‘蓝调时光’高档咖啡馆！
并与我校富二代赵峰同学举止亲密，疑似恋爱！该咖啡馆消费水平极高，
绝非贫困生所能负担！试问，真正需要帮助的贫困生，会如此奢侈挥霍吗？
此等行为严重玷污‘贫困生’称号，骗取国家助学金和学校奖学金，性质极其恶劣！
恳请学校领导彻查！取消其一切资助资格！还校园以公正！
——一位有正义感的同学**举报信！匿名举报信！还他妈是复印件！贴得满墙都是！
嗡——！大脑彻底一片空白！血液似乎瞬间冻结！
巨大的耻辱感和灭顶的恐慌像两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我喘不过气！
视线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扭曲变形，像无数条吐信的毒蛇，嘶嘶地嘲笑着我！“啧啧，
真看不出来啊，平时装得那么清高……” “就是，年级第一又怎么样？人品不行！
” “怪不得成绩下滑，心思都用在钓凯子上了吧？” “赵峰啊……家里是开矿的吧？
真会挑……”那些压低却无比清晰的议论，那些毫不掩饰的鄙夷、好奇、幸灾乐祸的目光，
像无数根钢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身上！我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闹市中央，无所遁形！
书包带子被我攥得死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我想冲上去撕掉那些肮脏的纸！
我想对着所有人大吼“不是那样的”！我想揪出那个躲在阴暗处的举报者！
但身体却像灌满了沉重的铅水，动弹不得。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有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就在这时，口袋里的老旧手机，
像催命符一样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名字：妈。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心脏！
我颤抖着手，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才按下接听键。“喂……妈？” 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电话那头，没有预想中的暴怒质问。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是重物沉闷倒地的声音！
接着，是邻居张阿姨惊慌失措的尖叫，刺破听筒，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吴姐！
吴姐你怎么了？！快来人啊！晕倒了！！”轰——！！！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彻底崩塌了。
2 医院里的绝望医院的消毒水味浓得刺鼻。惨白的灯光照在急诊室冰冷的墙壁上，
晃得人眼睛发花。我坐在走廊冰凉的塑料椅上，背挺得笔直，像一尊没有知觉的雕塑。
校服外套上还沾着奔跑时蹭到的灰尘。书包带子依旧被我死死攥着，掌心全是滑腻的冷汗。
急诊室的门紧闭着，上面的红灯亮得刺眼。里面躺着我的母亲，吴桂芬。
那个接到学校电话、听说女儿“骗取贫困生资格”、奖学金要被取消后，
气得当场晕倒的女人。邻居张阿姨坐在旁边，不住地叹气，
粗糙的手一下下拍着我的后背：“小悦啊，别怕，别怕啊……你妈就是急火攻心，医生说了，
没大事……醒了就好了……”没大事？我看着张阿姨疲惫担忧的脸，喉咙哽得生疼。
怎么会没大事？妈妈的肺癌，一直在吃那种死贵死贵的靶向药控制着。医生说不能断，
情绪更不能大起大落！那通电话，那张举报信……就是冲着要她的命来的！
胃里像是塞满了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往下坠，扯得生疼。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教导主任马国强在电话里冰冷的、公式化的声音：“吴悦同学，
关于匿名举报信反映的情况，学校高度重视，已经启动调查程序。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
你的贫困生资格和奖学金暂时冻结。请你和家长，配合学校工作。”冻结。这两个字，
像两把烧红的铁钳，狠狠夹住了我的心脏，烙下滚烫的印记。那笔奖学金，不仅仅是学费，
更是妈妈的续命钱！
举报信上“高档咖啡馆”、“富二代”、“举止亲密”……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刀子！
不是那样的！我是去了“蓝调时光”！可我不是去消费！我是去后厨刷碗的！刷三个小时，
三十块钱！因为上个月妈妈的药费账单又涨了！那点贫困补助和家里微薄的积蓄，根本不够！
奖学金还没发下来，药不能断！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妈妈……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又被我死死憋了回去。不能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谁是吴桂芬家属？
” 急诊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探出头。“我！我是她女儿！” 我猛地站起来，因为太快，
眼前一阵发黑。“病人醒了，情绪还是不太稳定。进来吧，小声点。”我深吸一口气，
推开那扇沉重的门。病床上，妈妈吴桂芬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
才几天不见，她好像又瘦了一大圈，宽大的病号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鼻子里插着氧气管，
手背上扎着输液针。看到我进来，她那双浑浊疲惫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随即又被巨大的痛苦、失望和一种被彻底羞辱的愤怒淹没。
“小……小悦……” 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带着浓重的喘息，挣扎着想坐起来。“妈！
你别动！” 我赶紧扑过去按住她，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她的手冰凉得像冰块，
反手死死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她死死地盯着我，
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像要在我脸上烧出两个洞。
“告……告诉妈……” 她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那……那举报信……是不是真的？！
你……你是不是真跟那个……富二代……去那种地方鬼混了？！啊？！”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被欺骗后的极致痛苦和愤怒，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尖利刺耳！“妈！不是！我没有！
” 我急得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语无伦次地解释，“我去咖啡馆是……”“是什么？！
是什么？！” 妈妈的情绪彻底失控了，她猛地甩开我的手，因为用力过猛，
自己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像风中残破的落叶。她一边咳，
一边用尽力气嘶喊，眼泪混着汗水滚落：“家里是穷！是妈没用！拖累了你！
可再穷……咱们也不能……不能干那种丢人现眼的事啊！那是卖脸！卖尊严啊！吴悦！
我的脸……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啊！咳咳咳……”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
她咳得撕心裂肺，脸色由蜡黄转为骇人的青紫，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医生！医生！” 我魂飞魄散，尖叫着冲出去喊人。
一阵兵荒马乱。医生护士冲进来，给她吸氧，推药。混乱中，
妈妈那双被痛苦和绝望彻底淹没的眼睛，像两把淬毒的匕首，深深扎进我的心脏。解释的话，
被彻底堵死在了喉咙里，连同那冰冷的绝望一起，沉甸甸地坠入深渊。她不信我。
她宁愿相信那张恶毒的举报信，也不信她的女儿。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往家走，每一步都沉重得像踩在泥沼里。
家里冷得像冰窖。没有一丝人气。桌子上还放着早上张阿姨帮忙熬的、已经凉透的小米粥。
我毫无胃口，胃里沉甸甸的，像塞满了冰冷的石块。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赵峰发来的微信。
吴悦？你没事吧？今天公告栏那破玩意儿我看见了！哪个孙子干的？别怕！
我帮你找人查！ 后面跟着一个愤怒的表情。我看着那条信息，心里五味杂陈。赵峰，
那个举报信里的“富二代”。他确实经常去“蓝调时光”，
也偶然撞见过我在后门跟经理说话。有一次，他不知怎么发现我在后厨刷碗，
还傻乎乎地想塞钱给我，被我严词拒绝了。可能就是那次拉扯……被人拍了照？
成了“举止亲密”的证据？我手指僵硬地打字回复： 谢谢。不用了。学校在调查，
清者自清。清者自清？我看着屏幕上这苍白无力的四个字，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教导处会信吗？妈妈会信吗？那些看热闹的同学会信吗？3 教导处的对峙第二天，
教导处办公室。马国强主任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神情严肃。
他五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带着审视。
办公室里还有一位负责学生工作的年轻女老师。“吴悦同学，坐。
” 马主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还算平和，但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我僵硬地坐下，
手心全是汗。“关于匿名举报信反映的情况，” 马主任开门见山，
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落在我身上，“学校非常重视。这不仅关系到你个人的名誉和奖学金资格，
更关系到贫困生资助政策的公平公正。希望你能如实回答老师的问题。”“我没有骗取资格。
”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尾音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家的情况，学校有档案。我妈……她得了肺癌，需要长期吃靶向药，很贵。
贫困补助和家里的一点积蓄，根本不够。”“那‘蓝调时光’咖啡馆是怎么回事？
” 马主任追问，语气加重，“举报信说你频繁出入，
并且与高三9班的赵峰同学关系匪浅。有照片为证。” 他拿起桌上的一张打印纸，
上面赫然是我和赵峰在咖啡馆后门附近拉扯的模糊照片！角度刁钻，
看起来确实像在“亲密拉扯”！血液瞬间涌上头顶！愤怒和巨大的委屈让我身体微微发抖。
“我去‘蓝调时光’，不是去消费！” 我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
“我是去后厨打工！刷碗！三个小时三十块钱！因为……” 我哽了一下，
巨大的酸楚涌上喉咙，“因为我妈的药快断了！我需要钱！”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马主任和那位女老师都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答案。“打工？刷碗？
” 马主任眉头紧锁，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有证据吗？比如工资记录？
或者……咖啡馆的证明？”“我……” 我语塞了。工资是经理发现金给我的，
哪有什么记录？至于证明……经理会为了我一个临时刷碗工得罪客人吗？
尤其是赵峰这种常客？万一经理否认……“吴悦同学，
” 马主任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和严厉，“口说无凭。赵峰同学那边，
我们也需要核实。但你要知道，贫困生在外打工，尤其是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地方，
本身就很不妥当！为什么不申请学校的勤工助学岗位？”为什么不申请？
因为学校的岗位钱少事多还要求成绩不能下滑！我拼了命维持年级第一，
就是为了那份能救命的奖学金！哪还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这些话堵在喉咙里，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铁面无私的规则面前，所有的苦衷都显得苍白无力。
“学校会继续调查。” 马主任下了结论，声音恢复了公式化的平静，
“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你的贫困生资格和奖学金维持冻结状态。希望你能理解学校的难处，
也约束好自己的行为，不要再节外生枝。回去吧。”理解学校的难处？约束自己的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