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熊二从小铭记着救命恩人手腕上那抹红痕。
他们认定李老板就是当年拯救他们的温柔女孩。为了报恩，兄弟俩对李老板百依百顺，
替她扫清商界障碍。他们最大的目标，就是搞垮那个总与李老板作对的光头强。
一次次商业打压，一次次意外设计，他们看着光头强屡屡跌倒又爬起。直到某天，
熊二在打斗中意外扯开了光头强的衬衫袖口。
一道陈年旧疤赫然映入眼帘——与记忆中恩人的红痕位置分毫不差。兄弟俩疯狂调查真相，
却发现当年救他们的根本不是李老板。而此时，被他们折磨到失去一切的光头强，
正站在大桥边缘。阴雨，从昨夜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到了清晨，非但没有停歇的意思，
反而变本加厉，织成一张密不透光的灰色巨网，将整座城市牢牢罩住。
熊大坐在蓝皮越野车的后面，即使他可以买下全世界的林肯，
他仍旧觉得这蓝皮越野车有种不可替代的味道。深色车窗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只留下车内恒温的微凉空气，以及皮革和淡淡雪茄的气息。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街景，雨水在防弹玻璃上扭曲成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如同他心底难以名状的情绪。坐在他对面的熊二，显然没他这份沉静。熊二显得有些焦躁，
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视线频频瞟向车载屏幕上跳动的时钟。“熊大，你说……这次，
光头强那家伙，总该彻底趴下了吧？”他们的车，正驶向城市另一端，
那个由他们两兄弟主导，李老板也会来的“森林广场”项目奠基仪式。而与此同时，
他们针对光头强那个小木材公司的最后一击，已经到了最终阶段。熊大收回目光，
端起手边矮几上的一杯纯净水，抿了一口，喉结滚动，声音低沉平稳：“证据确凿，
资金链已断，银行催贷，供应商堵门。他翻不了身。”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既定事实。打压光头强，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这些年商业征途中，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件……为了报答那份深重恩情的任务。“嘿，那是！
”熊二得到熊大的肯定，脸上露出一丝快意，但很快又被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取代，
“就是这光头强……也太能折腾了。跟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害得我们费这么大功夫。
”熊大没有接话。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那个有着耀眼光头的女人，
站在他们熊氏集团气派的办公楼前台，脊背挺得笔直，一遍遍重复着要见负责人，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股执拗的劲儿。在竞标会上，面对他们抛出的碾压性底价和优厚条件，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脸色苍白，却依然清晰地陈述着她的方案。上一次，
他们截断了她最后的原料供应渠道，她冒雨站在他们公司楼下，浑身湿透，
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只为了能见他或者熊二一面，讨一个说法。为什么偏偏要和她过不去？
为什么不能给她一条生路？这些问题，熊大从未深究过。
李老板柔弱的嗓音和泫然欲泣的表情，就是唯一的答案。“熊大哥哥，熊二哥哥，
那个光头强……她总是抢我的项目，欺负我……没有你们帮我，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声音，就是他们的底线。记忆的闸门，因为这份烦躁，
裂开了一道缝隙。一股带着泥土腥气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很多年前，
在原始森林边缘。他和熊二还只是半大的狗熊，贪玩追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迷失了方向，
更不幸地闯入了一片荒废的猎区，触发了捕兽夹。剧痛让他几乎昏厥，
熊二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山谷里显得无比绝望。铁齿死死咬合在小腿上的感觉，冰冷而窒息。
鲜血很快浸湿了熊掌和身下的土地，两熊只能无助地等待死亡。天色渐暗，
林间的风声鹤唳都变成了恐怖的呜咽。就在他们以为要死在那里的时候，
一个身影拨开了浓密的灌木。逆着光，看不清面容，隐隐看清是个戴着帽子的女孩，
身形瘦削。她看到他们的惨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没有犹豫，就跪倒在泥泞中，
用尽全身力气去掰那冰冷坚硬的铁夹。两熊力气早已耗尽，
只在朦胧间看到了对方手臂上的一道红痕。她的手指很快被粗糙的铁器磨破，
血混着他们的血，染红了夹子。她试了一次，两次……铁夹纹丝不动。她急得满头是汗，
开始四处寻找石块，试图撬开机关。最终，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根结实的木棍，
利用杠杆原理，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才终于将捕兽夹撬开了一道缝隙。救下两熊后，
她将她的背包打开，掏出来所有食物，放在两熊身前。不等他们回应，
甚至没等他们看清她的脸，就迅速转身，重新隐没在了黑暗的森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道手腕上鲜红的划痕，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印刻在了熊大和熊二的记忆里。后来，
他们在镇上的医院里得救。再后来，他们被家族找到，接回城市。
他们从未停止过寻找那个手腕有红痕的救命恩人。直到数年后，在一次商业酒会上，
他们遇到了李老板。彼时，她还只是一个依附于某个小老板的、并不起眼的女伴。
在一次意外的碰撞中，她手中的酒杯跌落，她慌忙去擦拭手腕上溅到的酒液，那时，
熊二眼尖地看到了她右手腕内侧，有一道红疤。位置，分毫不差。
当他们激动地问起当年森林救人之事时，李老板只是微微一愣，
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与羞涩。她低下头，轻轻拉下袖子，遮住了那道疤痕，
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没、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们还记得……只是小事而已，
任何人看到都会帮忙的……”是她！真的是她！那一刻，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感恩，
淹没了熊大熊二所有的疑虑。他们认定了，这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恩人。从此，
李老板成了他们生命中仅次于彼此的重要存在。他们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动用一切资源，将她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女伴，捧成了如今在商界也有一席之地的“李老板”。
她想要的，他们给；她讨厌的，他们清除。而光头强，就是她最讨厌，
也最执着于要清除的障碍。“哥，到了。”熊二的声音将熊大从回忆中拽回。
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司机撑着巨大的黑伞，恭敬地拉开车门。
熊大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西装袖口，迈步下车。冰冷的雨气瞬间包裹过来，
但很快就被身后保镖撑起的伞挡住。奠基仪式现场，红毯铺地，彩旗招展，
与这灰暗的雨天格格不入。各界名流、媒体记者早已等候多时，看到他们兄弟出现，
立刻围拢上来，闪光灯亮成一片。李老板穿着一身精致的白色套装，站在人群最前方，
笑靥如花地迎上来，很自然地挽住了熊大的手臂，声音甜腻：“熊大哥哥，熊二哥哥，
你们可算来了，就等你们了。”她的手腕上，今天特意戴了一串晶莹剔透的水晶手链。
熊二咧嘴一笑，带着几分讨好：“放心，俺们答应你的事，肯定做到。今天过后，
就再没人能给你添堵了。”熊大微微颔首，目光掠过李老板娇美的脸庞，
落在她手腕那串手链上，心底最后一丝因回忆而泛起的波澜，也彻底平复。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领导讲话，嘉宾致辞，然后是奠基培土。
熊大、熊二和李老板作为核心人物，手持系着红绸的金色铁锹，将一锹锹泥土铲向奠基石。
现场气氛热烈，掌声雷动。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项目落成，
熊氏的商业帝国将再添一块坚固的基石，而李老板的地位，也将随之水涨船高。就在这时，
一阵不合时宜的骚动从人群外围传来。保镖试图阻拦，
但一个身影已经不顾一切地冲破了人墙，踉跄着扑到了红毯边缘，几乎摔倒在泥水里。
是光头强。她今天没有穿那身惯常的工装，
而是换上了一套明显不合身、且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的黑色西装套裙，
像是为了出席某个重要场合而特意准备的，却只显得更加狼狈。
雨水顺着她泛黄的光头不断滴落，脸色有种不正常的惨白，唯有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
死死地盯住被众人簇拥着的熊大和熊二，里面燃烧着绝望的火焰。“臭狗熊！
”她的声音嘶哑，穿透了雨声和现场的喧哗，“为什么？！告诉我，
到底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现场的掌声和笑声戛然而止。“哪来的疯女人。”“真晦气。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身上。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镜头立刻转向，对准了这突如其来的冲突场面。李老板发出一声受惊的低呼，
下意识地往熊大身后缩了缩，抓住他手臂的手指微微收紧。熊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上前一步，挡在李老板身前，指着光头强，厉声喝道：“臭光头！你发什么疯！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保安！把她给我拖出去！”几名膀大腰圆的保安立刻上前，
粗暴地去拉扯光头强。她却像是脚下生了根，任凭他们推搡，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在熊大身上，
声音带着破碎的颤音：“我的伐木场完了……我所有的努力……都被你们毁了！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臭狗熊，你告诉我！”熊大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雨帘，看着那个女人。
雨水冲刷着她的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身上的西装湿透了，紧紧裹着她瘦削的身体，
让她看起来像一支在狂风暴雨中即将折断的芦苇。他薄唇微启，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现场，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随手为之罢了，
难道说我走路还要避开脚下的蚂蚁吗。你自己能力不足，怪得了谁？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光头强。她眼中的光芒熄灭了。光头强停止了挣扎，
任由保安将她架起，拖离现场。在被拖走的那一刻，她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目光最后掠过的地方，似乎是李老板那带着胜利者微笑的嘴角，以及她手腕上，
那串折射着冰冷光泽的水晶手链。骚动很快平息，仪式继续。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没有人注意到，光头强被拖走时，一只袖口在挣扎中被扯开了一道口子，
露出了里面一小片肌肤，以及……似乎是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疤痕痕迹。雨，还在下。
冲刷着红毯上的泥泞，也试图冲刷掉刚才发生的一切。奠基仪式圆满成功，宾主尽欢。
没有人再去关心那个被扔进雨幕里，如同被丢弃的破旧玩偶一样的失败者。
奠基仪式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种空洞的热闹余温。回程的越野车里，
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熊二还在喋喋不休地骂着光头强不识抬举，搅黄了这么好的日子，
语气里满是恼怒。李老板则依偎在熊大身边，小声啜泣着，诉说着刚才被吓坏了，
又说光头强如何如何可怕，这次一定要让她再也翻不了身才行。熊大沉默地听着，
目光落在车窗外。雨刷器机械地左右摆动，刮开一片清晰的视野，又迅速被新的雨水模糊。
他眼前反复闪现的，却是光头强最后那双彻底灰败下去的眼睛，以及她被拖走时，
那只被扯开一道口子的西装袖口下，一闪而过的……模糊痕迹。那是什么？一道旧伤？
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位置……好像是在手腕靠上一点的地方？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小石子，只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速沉底，
被熊二和李老板的声音覆盖。“好了，别哭了，”熊大拍了拍李老板的手背，声音依旧沉稳，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你面前。
”他的保证让李老板破涕为笑，柔软的手臂更紧地挽住了他。然而，那颗沉入心底的石子，
却并未真正消失。几天后，熊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
城市天际线在雨后初晴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锐利。熊大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文件，
揉了揉眉心，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难得的静谧中，那个被刻意压下的念头，
又悄无声息地浮了上来。——手腕靠上的旧伤。为什么会如此在意？
他试图回忆更多关于森林获救那天的细节。除了那道鲜红的血痕，恩人的面容始终是模糊的，
声音也带着少年变声期的沙哑，难以分辨。唯一的的标识，就是那道红痕。
李老板手腕上的旧疤，位置吻合。他们当年确认过无数次。
可是……光头强袖口下的那道模糊痕迹……熊大猛地睁开眼，按下内部通话键：“让调查部，
把光头强……不，把强强木材公司负责人光头强所有的公开和非公开资料，
尤其是涉及她早年经历、身体状况的，全部整理一份送过来。要快，要详细。”顿了顿，
熊大补充道。“还有，那天奠基仪式的监控。”命令下达，他心中那点莫名的焦躁并未平息，
反而像野火遇风，隐隐有了扩大的趋势。调查资料很快送来，厚厚一叠。
但关于光头强早年的信息却少得可怜。只知道她出身于一个普通的林场工人家庭，
很早就出来打工，做过各种杂活，后来凭借一股韧劲和对木材的了解，
白手起家创办了强钰木材。资料里没有任何关于她受过伤的明确记录。这很正常，
一个底层挣扎起来的人，有些旧伤旧痛，谁会特意记录在案？熊大合上资料，
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实木桌面上敲击着。公开途径查不到，那就……他拿起手机，
拨通了一个很少动用、专处理“特殊事务”的号码。“是我。想办法，查一个人。
强强木材的光头强。我要知道她身上，特别是手臂上，有没有陈年旧伤，怎么来的，
越详细越好。”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应了一声：“明白。”挂断电话，熊大走到窗前，
俯瞰着脚下蝼蚁般的车流人群。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消除最后一点不必要的疑虑，
是为了让自己彻底安心。毕竟，恩人的身份不容有任何瑕疵。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某间狭窄、潮湿的出租屋内。光头强蜷缩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
高烧让她浑身滚烫，意识模糊。额头上放着一条已经变温的湿毛巾，
水珠顺着她的太阳穴滑落，混入鬓角的冷汗。公司完了。所有的积蓄、心血、梦想，
都在熊氏兄弟精准而冷酷的打击下化为乌有。供应商的欠款，工人的工资，
银行的贷款……像一座座大山压在她身上，最后那点值钱的设备和库存木料，
也被迫低价抵债。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具伤痕累累的躯壳。
在浑浑噩噩的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处，她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昏暗的森林。
冰冷的捕兽夹，刺骨的疼痛，两熊绝望的哭喊。她不能露面，
因为私自进入那片废弃猎区是违反林场规定的，被养父母知道会挨打。她只能躲在树后，
看着那两个孩子互相搀扶着，踉跄地走向灯光，才默默转身，消失在来时的黑暗中。
手臂上的划伤后来发炎了，留下了一道不算太深但清晰的疤痕。她从未想过借此要求什么。
甚至很快，生活的重压就让这段记忆沉入了心底。直到后来，
她在商场上偶然听到熊大熊二的名字，看到他们意气风发的照片，才恍然想起，原来是他们。
但她从未想去相认。他们已是云端之上的人物，而她，只是在地上艰难求生的杂草。只是，
她怎么也没想到，再次产生交集，会是这样一种方式。
她视为毕生对手、恨之入骨的熊氏兄弟，竟然就是当年她拼尽全力救下的那两个孩子。难道，
就是因为当年我看到了他们最弱小时的模样吗？讽刺，像一把淬了冰的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