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按在左耳后，疤痕处的刺痛尚未完全消退，像一根细铁丝在皮下缓慢抽动。
玻璃映出他苍白的脸，收银台上的那枚一元硬币仍卡在零钱堆里，位置未变。
他闭眼，将意识沉向胸前的怀表，铜壳微凉，但内侧似乎有极轻微的震颤，如同心跳的回音。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自动门滑开的瞬间，灯光刺得他瞳孔收缩。
店内人不多，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在冷柜前犹豫，收银员正低头整理抽屉。
林骁走向货架，脚步放得很轻。
他从最底层取出最后一块全麦面包，包装袋边缘己经压皱，生产日期是昨天。
他攥着面包走向收银台，口袋里只剩十元纸币，边缘卷曲，沾着雨水的痕迹。
“三块。”
收银员头也不抬，伸手接过钱。
林骁递出纸币的同时，左手悄然压在左耳后。
他闭眼一瞬，将注意力锁定在收银台那枚硬币上——它曾与他接触，是他能力的“锚点”。
他顺着那枚硬币残留的声纹，向钱包内部延伸。
信号微弱，像穿过一层厚布的震动，但确实存在。
零钱、纸币、一张公交卡……信息杂乱，金钱流动的嗡鸣在他颅内交织成网。
忽然，一道异样的波动闪过。
不是硬币，也不是纸币的平缓震频。
那是一种断续的、有规律的脉冲，像是被压缩过的广播信号，在钱包深处一闪而过。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收银员翻动的钱包夹层——一张边缘卷曲的十元面额彩票，半露在外，编号模糊，角落印着“幸运七”字样。
它在“响”。
不同于其他金钱的静止状态，这张彩票的声纹呈现出双层结构：内层稳定，外层却像水波般持续扩散，仿佛它的价值仍在变动。
林骁指尖微颤。
他认得这种波动——上一次感知到类似频率，是在雷击后的幻听中，那是一种“被激活”的信号。
“找您七块。”
收银员将零钱退回。
林骁没接。
他忽然扶住台面，手臂用力支撑，额角渗出冷汗。
低血糖的眩晕再度袭来，视野边缘发黑，但他咬住内侧口腔，强行保持清醒。
他借着身体前倾的姿势，将怀表贴近钱包边缘，铜壳与彩票距离不足五厘米。
震动增强了。
一段三短一长的脉冲节奏清晰传来，像是广播报号的残响。
他无法“读”出数字，但频率的排列方式与普通纸币截然不同——这是中奖确认信号。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张彩票尚未兑奖，奖金数额不小。
“你没事吧？”
收银员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事。”
林骁松开手，声音低哑，“就是有点累。”
他没拿零钱，反而指着那张彩票：“姐，这还能用吗？”
“这？”
收银员抽出彩票，瞥了一眼，“早过期了，系统都清库了，没人要的。”
“能给我吗？”
林骁尽量让语气显得随意，“我攒着玩。”
收银员嗤笑一声，随手一扔。
彩票滑过台面，落入他掌心。
纸面粗糙，边缘有折痕，编号第三位被磨损，看不清晰。
他迅速收进夹克内袋，指尖仍能感受到那股微弱的脉冲震动。
他转身走向门口，脚步略显踉跄。
走出店门十米，他靠在墙边，背脊贴着冰冷瓷砖。
他掏出彩票，闭眼，将右手食指轻轻压在票面。
嗡鸣再度响起。
这一次，他主动引导感知，顺着脉冲频率反向追溯。
意识中，模糊的编号开始浮现：前六位清晰可辨，第七位残缺。
他集中精神，将手指在缺失处缓缓移动，像在触摸一道隐形的刻痕。
忽然，指尖一震，一段数字在脑海中闪现——“7”。
他睁开眼，迅速默念完整编号：LX7-820477。
他收起彩票，走向街角的彩票兑奖机。
机器屏幕泛着冷光，提示插入身份证。
他没有带证件，只能选择手动登记。
他输入旧手机号，备注栏写着“代同事领取”。
系统弹出警告：“信息不实可能影响兑付。”
他按下确认。
扫描口亮起红光。
他将彩票缓缓送入。
“识别失败。”
他取出，翻面，再次尝试。
“识别失败。”
第三次，他闭眼，将手指重新压在彩票上，共鸣开启到极限。
颅内嗡鸣如潮水涌来，太阳穴突突跳动，鼻腔再次发热。
他不管，死死盯着意识中的编号序列，仿佛用意念校准机器的读取偏差。
“滴——验证通过。”
屏幕跳转：“恭喜中奖，奖金5000元，己转入登记账户。”
林骁站在原地，手指仍搭在机器边缘。
他打开手机，短信刚到：“您尾号7781的账户入账5000元，余额5012.70元。”
他低头看向余额。
数字清晰，没有颤抖，没有错觉。
他慢慢将手机收回口袋，从夹克内袋取出怀表。
表盖打开，铜壳内侧的符号依旧陌生，但这一次，他将表壳贴在胸口，闭眼静听。
三秒后，他听见了。
一声极轻的“咔嗒”，像是沉睡己久的齿轮，终于被推动了一格。
他合上表盖，抬脚走向最近的ATM。
机器屏幕亮起，他插入卡，输入密码。
余额显示：5012.70。
他没有取钱，也没有退出卡。
他站在原地，右手缓缓抬起，指尖再次按向左耳后的疤痕。
刺痛比之前更清晰，像电流顺着神经蔓延至太阳穴。
他闭眼，将感知释放出去——不再局限于一枚硬币、一张彩票，而是投向整条街道。
便利店的收银机、路边自动售货机、行人裤袋里的钱包……无数金钱的微弱震频开始浮现，杂乱却可辨。
他捕捉到最近的一台ATM，刚有人取走八百元现金。
那笔钱的轨迹像一道微弱的光丝，正沿着人行道延伸。
他顺着它看去，一个穿灰色外套的男人正快步离开。
林骁睁开眼，迈出一步。
就在此时，怀表突然震动。
不是共鸣，不是共振。
是它自己在动。
表壳贴着掌心，轻微地、持续地颤动，像有什么东西在内部苏醒。
他猛地打开表盖，指针依旧停在6:00，但表盘玻璃下，一道极细的裂痕从中心辐射而出，像蛛网般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