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墨水干了。

>>> 戳我直接看全本<<<<
倪墨死的时候二十多岁,是那种扔进人潮里三秒钟就会被彻底淹没的普通人。

日子于他而言,像蒙着灰的旧钟摆,晃晃悠悠却敲不出半点鲜活的声响,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又一天,前路望不见奔头,回头也抓不住什么。

他是自己选的终点。

在城南那片不算热闹的怀安河岸边,是一条人工挖凿的河,水流缓慢得像他滞涩的时光。

岸边有棵树,粗粝的枝干伸向天空,连常年在河边散步的老人都叫不出它的名字。

那天风不大,吹过树叶时,落下来一阵沙沙的轻响。

像是谁在低声细数,数他那些熬了一个又一个夜晚的思念——思念那个早己走出他生命的身影,思念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清晨与黄昏。

风也在数他困在过去里的日子,一年,两年,又三年,像是陷落在泥沼里的脚踝,越挣扎越深陷,怎么也走不出来。

那些翻来覆去的想念,那些在深夜里啃噬心脏的遗憾,那些连呼吸都带着钝痛的回忆,终于在那个下午和他一起,永远停在了那棵无名的树下。

河水依旧缓缓流淌,树叶还在风中轻响,只是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叫倪墨的普通人,带着他沉甸甸的过去,继续熬着没有光亮的日子了。

后来有人在树下发现了他。

晨雾还没散尽,怀安河的风带着水汽掠过河岸,环卫工的扫帚刚碰到树根,就瞥见他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他身边散落着几个开封的小塑料瓶,刺鼻的气味混在风里,瓶身隐约能看清“百草枯”三个字。

而他怀里紧紧抱着的照片被手臂圈得发皱,像个在最后时刻寻求庇护的小婴儿——那是张边角磨得发白的孤儿院照片,里面只有一个站在矮墙前的小男孩,穿着洗得发皱的粗布衫,眉头拧成疙瘩,板着脸,眼神里藏着不肯低头的倔强,像株在石缝里硬撑着的野草。

警察推开他租来的小屋时,房东在门口红了眼眶:“这小伙子虽说靠捡垃圾过活,屋里却比谁都干净,地板擦得能照见人,瓶瓶罐罐都码得整整齐齐。”

门后果然摞着十几个鼓鼓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压扁的塑料瓶,标签撕得干干净净。

屋子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水泥地扫得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最里面的阴暗角落摆着张窄木床,蓝布被单洗得发白,叠得方方正正,连枕头都摆得一丝不苟。

靠墙的铁炉上放着个干净的搪瓷碗和几捆没开封的挂面,包装袋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掉漆的木柜里挂着两类衣服:一边是几件洗得褪色的旧衬衫,领口袖口都打着细密的补丁;另一边是两套磨得发白的迷彩服,裤脚的油漆点被洗过,只剩下淡淡的痕迹——那是他在工地打零工时穿的。

屋里唯一亮堂的地方是朝南的小窗,阳光斜斜照进来,在地上铺出暖黄的光斑。

窗下的旧木桌上摞着高高的旧书,文学、历史、童话,甚至还有几本卷了边的小学生拼音识字本,书皮都磨掉了边角,纸页上却用铅笔标着细细的拼音,一笔一划格外认真——都是他从废品站和工地角落淘来的宝贝。

警察拉开书桌抽屉,发现了一沓稿纸,没有标题,字迹歪歪扭扭,却看得出发力时的认真,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印痕。

稿纸里写着窗下的拼音本:“‘家’字的拼音是jiā,我描了一百遍,还是怕写错。

阿姨说‘认字才能有出路’,这些拼音本教我说话,教我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写铁炉上的挂面:“买了新的挂面,还没来得及煮。

以前在孤儿院,冬天能喝上热面汤就是好日子,现在我能自己买挂面了,可好像……没那么想喝了。”

写身上的迷彩服:“穿迷彩服扛钢筋时,汗流进眼睛里也不敢擦,怕耽误干活。

他们说我笨,可我知道,多扛一根就能多攒点钱,就能买到属于自己的家了。

某一页的字迹被泪水泡得发皱,歪歪扭扭的字:“我把书堆得高高的,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给自己搭了个家,可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纸页边缘有几处被指甲抠出的小坑,像他没说出口的绝望。

后面是大片空白,只有几个深深的墨点,像他没忍住的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一片模糊。

法医说他走的时候经历了痛苦,僵硬的身体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仿佛在对抗最后的寒冷。

警察调查完离开时,阳光正好移过书桌,照在拼音本上的“家”字上,暖得有些刺眼。

最后一页的字迹停在半句话,笔尖的墨水早就干了。

纸上的“暖”字只写了一半,左边的“日”字旁描得格外用力,右边的“爰”却断了笔,墨痕在纸页上凝着,像一滴没来得及落下的眼泪。

窗台上的旧书还在晒太阳,纸页被风掀得轻轻响,像是在替他念那些没写完的句子。

可书桌的墨水瓶早就空了,瓶底结着干硬的墨渣,再也调不出能写下“家”与“暖”的颜色。

怀安河的水依旧缓缓流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又好像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悄悄带走了。

河水依旧慢慢流,野草在晚风中轻轻晃,没有人知道这里曾有一个年轻人,用最决绝的方式,和他漫长而孤独的思念,做了最后的告别。

>>> 戳我直接看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