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的储物柜是036号，锁芯处结着蛛网，像是经年未启的墓穴。
"疏月，球拍借我！
"周小雨的喊声在体育馆炸开时，她正将回形针掰首。
当锁舌弹开的瞬间，霉味裹着药香扑面而来，十七盒未拆封的氟西汀在隔层码成金字塔，最顶端放着枚青铜钥匙，匙柄刻着"典当行No.9"。
走廊突然响起拖把杆倒地的脆响，林疏月反手关上柜门。
钥匙齿痕陷进掌心，她听见自己心跳与远处消防栓滴水声共振。
转角镜面映出少年清瘦的身影，顾沉舟的白大褂下摆沾着试剂灼烧的焦痕，手里提着装实验鼠的铁笼。
"储物柜里死过三任主人。
"他的声音贴着耳后响起，"一个是吞安眠药的学姐，一个是跳楼的竞赛生，最近那个......"铁笼突然晃动，小白鼠啃咬栏杆的声响盖过后半句话。
林疏月转身时撞翻了他衣兜里的打火机。
银灰色外壳滚落在地，露出底部镌刻的生日日期——2007年9月15日。
这个数字在她舌尖滚过千百遍，是父亲典当行当票编号的尾数，也是她七岁生日的日期。
暴雨骤降时，顾沉舟正蹲在地上捡拾西散的药片。
他后颈的抓痕结着新鲜血痂，白大褂领口露出半截红绳，比书包上那截更显陈旧。
"想知道答案的话，"他将钥匙抛进她怀里，"今晚十点天文台。
"筒子楼402室的挂钟在九点五十九分卡住秒针，林疏月握紧从催债人手中夺回的当票存根。
父亲消失前夜接到的最后一通电话，录音里有个少年沙哑的咳嗽声，与顾沉舟在医务室的笑声重叠成相同的频率。
天文台穹顶爬满雨痕，望远镜支架上绑着褪色的红绳。
顾沉舟的白大褂被风鼓起，像只濒死的白鹭。
他脚边堆着焚烧过的病历本，残页上能拼出"电击治疗"与"创伤后应激"的字样。
"2014年9月15日，典当行大火。
"他忽然开口，指尖划过望远镜的目镜，"有个男孩被锁在保险库里，听见有人在喊快封门。
"林疏月浑身血液结冰。
记忆里冲天火光中确实传来拍门声，但父亲说那是煤气罐爆炸的异响。
她后退时撞倒试剂架，玻璃瓶碎裂声中滚出半枚焦黑的校徽，背面学号清晰可辨——2013046。
"这是......""当年死在火场的管理员。
"顾沉舟点燃酒精灯，火焰在他瞳孔里跳动，"你父亲用他换了三箱泡水名表。
"狂风撞开观测窗的瞬间，林疏月看见他掀起衣袖。
那些层层叠叠的疤痕在火光下宛如浮雕，最新那道还渗着血珠。
"每解开一个谜题，我就划一道。
"他将美工刀推至顶端，"比如现在，我确认了你父亲是共犯。
"催债人的脚步声在螺旋楼梯炸响时，顾沉舟突然将她拽进设备间。
狭小空间里挤满烧杯与电路板，他的药香混着血腥气灌入她鼻腔。
门外传来打火机开合的声响，男人哼着走调的歌谣，正是昨夜巷口催债人的声音。
"他们在找这个。
"顾沉舟将青铜钥匙按进她掌心，钥匙纹路与当票存根的齿痕严丝合缝。
他呼吸喷在她耳后，体温异常灼热："当年保险库里除了管理员，还有两具焦尸，DNA报告就藏在......"玻璃爆裂声打断低语。
催债人举着铁棍破门而入的刹那，顾沉舟猛地推开林疏月。
她看见少年后腰渗出大片血渍，白大褂上绽放出猩红的花，这才惊觉他早就受伤。
"跑！
"顾沉舟将酒精灯掷向试剂柜。
火焰腾空而起的瞬间，林疏月看见他脖颈后的红绳在热浪中狂舞。
那些纠缠十年的秘密在火中扭曲变形，父亲的叹息与少年的惨叫在记忆里轰然对撞。
当她攥着钥匙冲出火场时，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像极了七岁那年在典当行听见的落锁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