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了压鸭舌帽檐，人造皮革的霉味混着檀香首钻鼻腔。
这是她第三次尝试混入"蜃楼"拍卖会，前两次都止步于姑苏河底那扇刻满哭脸浮雕的铁门。
"接下来这件拍品，是民国影星胡蝶未能送出的初恋。
"拍卖师苏离的声音像浸过蜜的刀锋，青花瓷瓶在她手中泛起涟漪，瓶口涌出淡粉色烟雾，在穹顶凝成穿阴丹士林旗袍的窈窕身影。
包厢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林夏的青铜罗盘在袖中震颤，她能感受到整个空间正在被某种古老仪轨笼罩——那些镶嵌在墙壁里的黄铜管道根本不是装饰，而是输送记忆的血管。
"三十七号买家出价五年寿命。
"苏离的翡翠耳坠闪过诡异的光，林夏突然发现她锁骨处隐约浮现衔尾蛇纹身。
这个发现让罗盘的青铜指针疯狂旋转，差点割破她的手腕。
当那枚被称为"情绪琥珀"的吊坠登场时，林夏终于明白周泽明的记忆为何会变异。
核桃大小的宝石内部封存着金色沙暴，每粒沙砾都是被剥离的悔恨，这分明是记忆管理局严格管控的A级违禁品。
"该拍品需要特殊验证。
"苏离的丹蔻指甲划过展台，林夏的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半透明符咒。
她暗叫不好，藏在假发里的认知干扰器开始发烫——这些符咒能首接读取大脑中的记忆密钥。
包厢门被撞开的刹那，林夏翻身跃过雕花栏杆。
她靴底的电磁吸附装置在琉璃穹顶激活，整个人倒悬着掠过竞拍者头顶。
苏离的笑声在身后炸开，那枚情绪琥珀突然迸发出刺目光芒。
"小心回忆的重量。
"女人慵懒的警告淹没在尖叫声中。
林夏在坠落的瞬间抓住水晶吊灯，看到自己映在琥珀表面的倒影正在分裂——十六岁生日那天的场景不受控地喷涌而出：母亲沾着考古现场泥土的手套、银质咖啡勺敲击骨瓷杯的脆响、以及突然从相框里消失的全家福。
电磁装置过载冒烟时，有人扣住她的腰。
熟悉的雪松气息混着硝烟味，沈星回的战术手套正压在她后颈的衔尾蛇胎记上。
"你果然会来污染源浓度最高的地方。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粒子手铐却故意没扣紧。
他们在货梯井里下坠了整整一分钟。
沈星回的白衬衫染着靛蓝色污渍，林夏认出那是记忆过量泄露形成的认知残渣。
"管理局三个月前就盯上蜃楼。
"他撕开伪装成电梯广告的符咒，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衔尾蛇图腾，"但没人知道苏离的真实身份是......"警报声淹没了后半句话。
货梯突然横向移动，失重感让林夏撞进沈星回怀里。
男人喉结上的痣在昏暗中一闪，与她记忆中母亲考古队合影里某个模糊身影完美重合。
"抓紧。
"沈星回突然将战术腰带扣在她腰间，激光切开电梯顶板的瞬间，林夏看见下方巨大的记忆培养池——数万枚情绪琥珀正在液体中沉浮，每颗宝石都连着脐带般的数据线，终端机屏幕上滚动着周泽明的证件照。
他们在培养池钢架上奔跑时，林夏的罗盘指针突然刺入掌心。
剧痛中她读取到钢架的记忆：七十二小时前，周泽明曾在这里摘下一枚琥珀，对着虚空说了句"替我向初夏道歉"。
"他不是自愿的！
"林夏拽住沈星回的袖扣，金属纽扣突然映出双重倒影——现实中的沈星回，以及二十年前站在她母亲身边的年轻研究员。
"那些情绪琥珀是记忆病毒的培养基，周泽明只是运输工具......"培养池突然沸腾，所有琥珀同时睁开瞳孔状裂痕。
沈星回推开她的瞬间，林夏看到男人后颈浮现出与苏离一模一样的衔尾蛇纹身，只不过他的蛇瞳里嵌着微型芯片。
"认知滤网即将崩溃。
"沈星回按下耳麦的语调毫无波澜，手上却将青铜罗盘塞回她怀里，"从通风口出去，第三根管道刻着甲骨文的忘字。
"林夏在管道爬行时，听到下方传来苏离扭曲的笑声："好徒弟，你以为删除自己的记忆就能摆脱宿命？
"紧接着是粒子枪击穿肉体的闷响，以及沈星回最后传来的加密频段——那是用摩斯密码敲击的"陆家嘴地铁站E口储物柜"。
当她在晨曦中找到染血的储物柜钥匙时，手机弹出突发新闻：虹口区地下管道发生瓦斯爆炸。
而钥匙扣上挂着的，是她母亲失踪时戴着的银质咖啡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