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一个顶着鸡窝头、眼罩滑到额头的年轻男人，猛地从午睡中惊醒口水在嘴角拉出一条晶莹的丝线，滴落在他那印着“Hello World”的旧键盘上。
他手忙脚乱地擦掉，睡眼惺忪地去摸鼠标。
屏幕亮起，自动推送的财经新闻标题像一记闷棍敲在他脑门上：“创想科技股价再创新高！
‘方舟’项目获顶级风投青睐，市值突破百亿！”
林小满：“……？”
他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没错，是“创想科技”，是他卧底的公司，是他——代号“影子”——磐石集团精心培养、安插多年、肩负着搞垮这家公司神圣使命的商业间谍——所在的公司。
“我TM不是磐石派来的间谍吗？！”
林小满内心的小人瞬间暴走，疯狂捶打无形的墙壁，“公司怎么越来越好了？！
这合理吗？！
这科学吗？！”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手指无意识地扫过键盘下方。
那里，一个微型监听器正安静地吸附在金属隔板上，尽职尽责地记录着周围……同事们讨论中午吃什么的八卦。
桌角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里，藏着一个快没电的针孔摄像头，角度正好对着……对面工位程序猿小李那锃光瓦亮的地中海头顶。
林小满的目光移回屏幕角落那个加密文件夹，名字朴实无华：学习资料（核）。
点开需要三重验证，里面不是什么不可描述，而是磐石集团发来的最新行动指令，以及他精心收集的（他认为的）创想科技的“黑料”。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淹没了他。
他记得三年前，被带到磐石那间冰冷、充满消毒水味的密室。
上司“秃鹫”那张严肃的脸在阴影里显得格外阴沉：“影子，你的任务就是像影子一样融入‘创想’，成为他们的‘自己人’，然后……从内部瓦解它。
你的价值，就在于让他们在最高处，摔得最惨。”
当时的他，热血沸腾，感觉自己肩负着商业谍战的伟大使命，是暗夜里的利刃。
三年过去了，利刃别说见血，连锈都没生，反而成了……锦鲤？
还是反向的那种？
“叮咚！”
一条内部通讯软件的消息弹出来，来自CEO办公室。
沈墨： 小满，醒了？
下午茶时间到，行政新买了‘地狱熔岩’变态辣鸭脖，速来零食角，手慢无！
(^_−)☆林小满盯着那个颜文字，嘴角抽搐。
沈墨，创想科技的联合创始人兼CEO，一个外表看起来比他还像刚毕业大学生的家伙。
常年穿着宽松的卫衣、运动裤，脚踩一双***版但被穿得像拖鞋的球鞋。
开会时能抱着个电子宠物养得津津有味，却在关键时刻总能一针见血，西两拨千斤。
就是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佛系到家的老板，让林小满的间谍生涯充满了挫败感和……自我怀疑。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起身。
间谍也是要恰饭的，尤其是变态辣鸭脖，是他的命门。
零食角己经人满为患，弥漫着薯片、咖啡和……一股首冲天灵盖的辛辣气息。
沈墨被一群员工围着，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手里还捏着一根红得发黑的鸭脖。
“老板，这鸭脖……是不是太离谱了？”
测试组的妹子小美眼泪汪汪，吐着舌头哈气。
“离谱吗？”
沈墨一脸无辜，咔嚓咬了一大口，面不改色，“我觉得刚好啊，提神醒脑，激发灵感！
你看老王，吃完灵感爆棚，刚才又优化了一个核心算法！”
被点名的技术大牛老王，正猛灌冰水，闻言只能痛苦地竖起大拇指，辣得说不出话。
林小满挤过去，目标明确地抓向最后几根鸭脖。
沈墨眼疾手快，也同时伸手。
两人的手指在空中短暂相触。
林小满像触电一样缩回手，心脏莫名一跳。
沈墨则自然地拿起那几根鸭脖，然后……非常自然地塞进了林小满手里。
"喏，知道你馋这个。
慢点吃，别又辣得跳脚。”
沈墨笑眯眯地说，眼神温和，带着点促狭。
林小满：“……谢谢沈总。”
内心OS：他是不是在试探我？
他肯定知道我最爱吃辣！
不对，全公司都知道……但为什么偏偏给我？
是糖衣炮弹吗？
*他低头啃着鸭脖，熟悉的灼烧感从舌尖蔓延到胃里，辣得他龇牙咧嘴，额头冒汗。
这感觉……真他娘的爽！
但也真他娘的憋屈！
连吃个鸭脖都要疑神疑鬼，这间谍当得也太窝囊了！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必须做点什么，证明自己还是个合格的间谍！
不然怎么对得起磐石的培养（虽然工资是创想发的）？
怎么对得起“影子”这个酷炫的代号（虽然自己快成“吉祥物”了）？
一个大胆（或者说，愚蠢）的计划在他被辣得有点迷糊的脑子里成型。
深夜，十一点。
大部分同事都己下班，开放式办公区只剩下几盏孤零零的顶灯，映照着空荡荡的工位。
林小满的屏幕幽幽地亮着，上面是复杂的数据库操作界面。
他深吸一口气，像做贼一样左右张望。
很好，没人。
只有角落里，清洁阿姨的扫地机器人发出规律的嗡嗡声。
目标：核心数据库的一个关键索引。
删除它！
造成系统大面积宕机，数据混乱！
让明天早上的创想科技，陷入一片恐慌！
他搓了搓冰凉出汗的手心，努力回忆着“秃鹫”提供的技术手册。
指尖悬在键盘上，微微颤抖。
“稳住，林小满！
你是影子！
是磐石的利刃！”
他给自己打气。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边的老干部保温杯——里面泡着下火的枸杞菊花茶——不知怎么被胳膊肘碰了一下。
“哐当！”
保温杯倒了！
温热的淡黄色茶水瞬间泼洒出来，精准地浇在了键盘、鼠标垫和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
“***！”
林小满手忙脚乱地跳起来，抓起纸巾疯狂擦拭。
键盘短路似的噼啪响了两声，几个按键失灵了。
屏幕上，因为他惊慌之下的乱按，一串原本要精确输入的删除命令，变成了……一串乱七八糟的字符，然后鬼使神差地执行了某个他根本看不懂的“优化建议”脚本。
“完了完了完了！”
林小满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字符，心如死灰。
这下别说删索引，别把整个库搞崩就谢天谢地了！
他颓然坐回椅子，看着湿漉漉、冒着淡淡菊花香气的键盘，欲哭无泪。
出师未捷身先死，还赔上一个键盘！
第二天早上。
林小满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抱着必死的决心踏入公司。
他想象着运维同事的怒吼，系统的瘫痪，沈墨铁青的脸……然而，迎接他的是一片……欢腾？
“小满！
你太牛了！”
运维组的组长冲过来，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趔趄。
“啊？”
林小满懵了。
“你昨晚偷偷加班优化的那个旧索引！
神了！
系统响应速度首接提升了50%！
用户那边反馈好到爆炸！”
组长兴奋得唾沫横飞，“我们排查了好久的老大难问题，被你一招解决了！”
林小满：“……？？？”
*优化？
我？
我明明是想……*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响起：“我就知道，小满是个深藏不露的优化天才。”
沈墨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穿着那身万年不变的灰色卫衣，手里还端着一杯……咸豆浆？
他拍了拍林小满另一边肩膀，笑容灿烂得像窗外的阳光。
“干得漂亮！
这个月奖金翻倍！”
林小满僵硬地转过头，看着沈墨真诚（？
）的笑脸，再看看周围同事崇拜（？？
）的目光，最后目光落回自己那湿哒哒、还粘着两粒枸杞的键盘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荒谬、震惊、一丝丝诡异的成就感，还有铺天盖地的自我怀疑。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发出一个单音节：“……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