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皱又红的小脸蛋变得肉嘟嘟的,又白又嫩,看得陈老汉心都快化了,每天干活回到家,不好进儿媳屋里,第一件事就是催促儿子赶紧把孙女抱出来稀罕。
宝枝生得比其他小孩子都好看,皮肤雪白,眼睛圆溜溜看着人,让人爱得不行。
当然这话可不是陈老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这是铁婶说的,铁婶生了三个混小子,对自己帮手接生的小宝枝也很喜爱,月子里就来看了好几遭。
陈老汉熟练地把小宝枝拢在怀里,轻轻晃着,伸长脖子往厨房瞄了一眼,压着声问蹲在屋下拔鸡毛的儿子:“我说林子,你媳妇儿娘家那边怎么回事,咱宝枝都满月了,也不见来个人,今天也不准备来了?”
陈林子扯鸡毛的手一停,起身弓着腰探向敞着门忙碌的王三妹,急忙对着老爹做了个摆手的动作。
陈老汉心里不乐意却也不再说话,若有所思低瞅着睡得正熟的宝枝,慈爱地用手背轻柔抚摸孙女的脸蛋。
屋内王三妹切菜的动作一滞,又若无其事地忙碌,似乎没有听到外面公公和丈夫的动静,仔仔细细地备菜。
农家是不兴办满月酒的,这天也不过是招待一下进门的媳妇娘家来的亲戚。
既是看望出嫁的女儿和外孙,也是给夫家人看,即使是做了你家的媳妇,也不能随意把人欺负了去,大事小情娘家也是有人的。
王家这样行事在农家也是极罕见的。
王老娘一早上起来把两个儿媳指挥得团团转,喂猪喂鸡,做一家人的早食。
她自个儿板着脸要在一旁盯着儿媳取米取油,付氏每往外装一碗米,王老娘的心也跟着颤一下“够了够了,爷们儿不在家,做那么干干什么,没一点成算,我要是死了这家迟早给你们吃垮喽”付氏是王老娘的大儿媳,相比机灵的小儿媳总显得有些呆板木讷。
小儿媳杨菊则心思活络得多,但王老娘却不愿意让小儿媳接触厨房里的活。
说实话,王老娘对两个儿媳都不太满意,自己的儿子自然怎么看怎么好。
当初王有福到了成家的年龄,王老娘挑挑拣拣,附近几个村的适婚姑娘都给她寻摸了个遍,私底下把这些姑娘挑剔了个来回。
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不知怎地传了出去,村里村外人传人的,可不就传到人姑娘爹娘耳里,谁还是泥巴捏的不成,把人气了个仰倒。
可自己家是姑娘,又不能撕撸开了闹,怕名声给闹坏了,不好说亲事。
只能忍着恶气,也给王有福传起了小话,这下可好了,近几个村子谁不知道王有福是个嘴花花什么也干不了,只能靠老娘和弟弟养着的废物,还有个凶巴巴的老娘当家做主,谁家闺女要是嫁进王家,这辈子可要枣老罪喽。
付氏好歹是王老娘点头娶进来的,小儿媳杨菊却是来姐姐家玩耍,自己跟王有贵看对眼了。
杨菊家里穷的墙皮都要刮几层下来吃了,要不是王有贵铁了心就要娶杨菊,王老娘怎么能同意,因此对杨菊是左看不顺眼右看不顺眼。
杨菊进门后,防贼一样防着,生怕儿媳顺手偷了油米拿去娘家。
杨菊不情不愿地提着扫帚画大字似的扫了几下,踱步到厨房门口,眼睛咕噜噜地一转,探头问道:“娘,咱啥时候去三姐家,她家那闺女今儿招待满月不是?”
家里大伯和丈夫去了镇上打零工,自两人走后,每顿都是喝粥就干菜头,说是粥一碗里面晃晃荡荡大半碗都是水,只有几粒零星米花浮在上面,大人小孩,个个面黄肌瘦。
跟大梧山村那群人刚进村的模样也没区别了。
反正东西放家里自己也吃不到,倒不如拿了去大梧山村走礼,自己还能带着女儿跟着去吃点好的。
两月前刚去大姑姐家吃了一顿,回来好几天她在回味呢。
王老娘一看杨菊这模样,哪里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王老娘越想越气白着眼刺道:“去什么去,生个赔钱货。
我还有什么脸去人家里,平白给人找晦气,丢死个人”这个杨菊她是怎么看怎么窝火,又懒又馋,家里穷就算了,养出的儿女也没骨气。
养个姑娘不知廉耻勾引她儿子,养个儿子也没个自尊,常常打着看望姐姐的幌子,在自己家和赵家轮流混吃混喝。
肚皮也不争气,付氏再怎么样也给她生了个大孙子了,这杨菊第一胎却只生了个女儿。
杨菊何尝不知道婆婆这话是在刻薄她。
扔下扫把,嘀嘀咕咕往自己屋里去,难倒她自己不想生个大胖儿子,在婆家立立底气,可肚子里偏偏是个大妞,她也憋屈啊!
“林子,你去把铁叔和几个孩子都叫来,咱两家一起聚聚也算是给宝枝庆满月了”王三妹利索地把菜都盛出来,终于放过了欲言又止的丈夫,开口说话。
“那……岳母他们来人,我们先吃了像什么话……”陈林子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没有哪家人给外孙、外孙女庆满月,大中午了还没影的,况且两家人邻村隔得这么近,但凡有心要来,就是临时有事,叫个人说一下也不麻烦。
就比如胖婶,大早上就派了小孙子来说了,老家有亲戚找来了,来不了。
王三妹知道丈夫心疼自己,也心疼女儿,不想叫人有嚼头。
索性也搬了个小木墩子跟陈林子并肩坐在火坑前,注视着橙黄的火焰开口道:“我和那头的关系咱们成亲那天我就敞开了说的,说实话今天之前,我这心里啊跟在火上烤一样,连晚上做梦都不安生,今天知道那头不来人了,倒是一下子落回实处了,还轻轻松松的。”
王三妹舒了口气,浅笑道:“仔细一想,这倒是好得很,宝枝满月对我来说可比什么都重要,我就想咱们女儿什么都好好的,那边一来,今天指定安生不了,我现在是完全想通了,你可别又钻了死胡同,我们娘俩的脸面以后指望的是你,至于别人咱们谁也不要想……”陈林子憨厚地一笑,扔下下火钳,摸着后脑勺向外走,又回过身:“我不会让咱闺女受苦的,也……不会让你受苦……”话音刚落人也跑得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