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卷起他竹青长衫的下摆,惊起檐角铜铃一阵细碎清响。
忽然听得西北角传来异声,似是有人将满捧铜钱撒入深潭,叮咚声里裹着断续呜咽。
"可是新入学的林师弟?"素白绢伞从月洞门转出,伞面绘着的墨竹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执伞的少女约莫十***岁,月白旗袍领口别着鎏金怀表,腕间翡翠镯子随动作轻叩伞柄:"这个时辰往梧桐林去,当心沾了露水寒气。
"林晓望着女子襟前银质校徽上的"乙未"字样,忙作揖道:"见过苏瑶师姐。
方才听见...""你听。
"苏瑶忽然合拢绢伞,玉指轻点他腰间缀着的西洋怀表,"戌时三刻,正是当年明远君投井的时辰。
"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西北角骤然响起裂帛般的鸦啼。
林晓循声望去,但见老梧桐虬枝间漏下几缕猩红月光,斑驳光影里赫然立着三尺青石井台。
井沿缠绕的紫藤萝无风自动,竟似女子散落的青丝。
"这井..."林晓向前半步,靴底碾碎半片枯叶。
"莫近九尺!"苏瑶的绢伞横在他胸前,伞骨暗纹在月光下显出北斗形状,"三日前整理旧档,我在明远君的手札里读到——丁亥年霜降夜,二十四学子在此立誓,却只有半枚银元留存于世。
"井中忽的腾起薄雾,林晓瞥见水面浮着半轮血月。
正要细看,苏瑶的怀表突然发出尖利蜂鸣,鎏金表盖弹开瞬间,来男子悲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这是文丞相的《正气歌》!"林晓猛地转身,却见苏瑶已退至月洞门下。
她将一方素帕塞进他掌心,帕中硬物硌得人指尖发疼:"若真想探求真相,明日卯时带着此物到校史馆寻张先生。
"残月攀上飞檐时,林晓借着藏书阁的灯笼细看帕中之物。
半枚生锈银元映着血色月光,"青梧"二字在龙纹间若隐若现,边缘还沾着暗褐污渍。
夜风掠过井台,他分明听见二十四道脚步声在雾中响起。
第二章·残卷识幽魂林晓忽然感觉掌心的银元变得滚烫。
井中雾气骤然化作人脸形状,二十四双血瞳在雾中次第睁开。
他踉跄后退时,苏瑶的绢伞"啪"地撑开,伞面墨竹竟渗出朱砂般的红痕。
"快走!"苏瑶拽着他衣袖疾退三步,檐角铜铃突然齐声轰鸣。
林晓回头瞥见井台紫藤萝疯狂生长,藤蔓缠住他方才站立处的青砖,生生勒出蛛网状的裂痕。
晨雾未散时,林晓已叩响校史馆的雕花木门。
铜锁"咔嗒"自开,穿灰布长衫的老者正在案前摹拓碑文,案头宣德炉青烟缭绕。
"张先生,学生偶然寻得此物..."林晓将素帕铺在案上,那半枚银元竟在晨光中泛起青光。
老者执放大镜的手猛然顿住。
镜片反光里,林晓看见他脖颈浮现出与银元边缘完全吻合的伤痕。
"丁亥年霜降..."张先生枯瘦的手指抚过龙纹,"当年二十四学子各持半枚,合则成'青梧忠烈'四字。
"窗外忽然掠过鸦群,震得窗棂纸簌簌作响。
张先生突然按住他手腕:"昨夜可曾听见《满江红》?"话还没讲完,林晓怀中的西洋怀表突然疯狂倒转。
表盖弹开瞬间,他看见玻璃表蒙映出骇人景象——二十四具挂着水藻的尸骸正从井底缓缓升起,每具尸身的右手都紧攥着半枚银元。
"他们...在找拼图..."张先生的声音忽远忽近。
林晓惊觉老者的长衫下摆正在滴落井水,地面水渍里浮着几缕紫藤萝花瓣。
此时门外传来三声叩门响,苏瑶的声音裹着雨意飘进来:"张伯伯,今日该添艾草了。
"林晓转头瞬间,案前已空无一人,唯余半幅未干的碑帖,拓的竟是文天祥的《正气歌》。
第三章·血咒映孤影详细扩写戌时的梆子声刚过三响,林晓握着半块银元蹲在藏书阁飞檐下。
远处井台在月光中泛着青白,藤萝缠绕的石缝间隐约渗出暗红液体。
他摸出怀表正要校时,背后突然传来纸伞收拢的脆响。
"林师弟好大胆量。
"苏瑶提着六角宫灯从游廊转出,灯罩上绘着的白鹤竟在光影中振翅,"昨夜张先生案头的《青梧忠烈谱》,你可瞧见第三十六页的缺角?"林晓想起那页被撕去的残痕,刚要开口却被井中异响打断。
水面突然浮起二十四盏莲花灯,每盏灯芯都跳动着幽蓝火焰。
苏瑶的宫灯倏然熄灭,她反手扣住林晓腕间命门:"闭气!"腥风掠过面门的刹那,林晓看见每盏莲灯里都蜷缩着婴孩大小的黑影。
井壁青苔疯狂滋长,拼凑出狰狞的篆体***——"以眼还眼,血债血偿"。
他怀中的银元突然发烫,竟将石壁映照得如同浸血。
"当年二十四人歃血为盟..."苏瑶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颤音,翡翠镯子裂开细纹,"每人体内种下一粒朱砂咒,如今倒成了索命符。
"话音未完,井中腾起的黑雾凝成利爪。
林晓被扯得扑向井口时,腰间玉佩突然迸发青光。
雾气触到光晕发出烙铁入水的嗤响,井底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嚎。
苏瑶趁机将宫灯掷入井中,爆开的火星里浮现出半张烧焦的旧照——二十四张年轻面容中,竟有张先生清俊的侧脸。
"叮——"青铜铃铛从檐角坠落,林晓接住的瞬间看见幻象:民国装束的苏瑶跪在井边,将二十四枚银元投入水中。
鲜血从她割破的指尖滴落,在井台画出北斗七星阵图。
阵成时惊雷劈中老梧桐,树身裂痕与现在井台的裂纹完全重合。
"这铃铛..."林晓忽然发现铃舌刻着"瑶"字篆文。
苏瑶夺过铃铛疾退七步,月白旗袍下摆渗出暗红血渍:"子时将至,你速去..."话未说完,她发间的玉簪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在青砖上拼出"亥水"二字。
林晓还要追问,怀表突然发出齿轮卡死的怪响。
表盘玻璃蒙上血雾,浮现出倒计时——离亥时三刻还剩半柱香。
井中升起二十四道水柱,每道水柱里都裹着半枚旋转的银元,缺口处不断渗出黑血。
当第一滴黑血溅上石阶,林晓终于读懂井壁***的真意。
那些看似凌乱的篆文,分明是二十四具尸骸摆成的往生阵。
而阵眼空缺处,正与他手中银元的形状严丝合缝......第四章·银元证前尘寅时三刻的梆子声里,林晓攥着发烫的银元撞开校史馆木门。
烛火摇曳间,他看见张先生的道袍下摆无风自动,案头七星灯映得墙上《伏魔祖师图》忽明忽暗。
"您早就知道..."林晓将银元拍在紫檀案上,二十四道血痕突然从银元边缘蔓延,"昨夜井中浮现的北斗阵,缺的正是这块..."嘴还没合上,供桌上的三清铃突然自鸣。
张先生拂尘扫过银元,铜锈簌簌剥落处,露出内层篆刻的《度人经》。
窗纸骤然映出二十四道黑影,每道影子额间都嵌着朱砂符印。
"丁亥年霜降夜,明远君将《玄蕴咒》刻在银元夹层。
"张先生咬破指尖在案上画出血八卦,"二十四枚银元本是镇魂法器,如今缺了半枚..."井台方向突然传来裂帛声,苏瑶的宫灯破窗而入。
灯面上白鹤染血,她踉跄跌进门槛:"他们醒了!梧桐林...梧桐林在流血!"林晓扶住她时摸到满手粘稠,月白旗袍后背裂开三道爪痕,伤口里渗出的竟是银灰色液体。
苏瑶反手扣住他腕间玉佩,青玉突然映出篆文——"太乙救苦天尊敕令"。
"带上这个!"张先生掀开祖师画像,墙洞中铜匣里躺着半截断香。
香体刻满云篆,断面与林晓手中的银元纹路完全契合:"这是当年青城山道长留下的返魂香,能通阴阳两界。
"三人奔至井台时,老梧桐的根系已破土而出。
每条树根都缠着具裹满符纸的骸骨,符纸上的敕令正被黑血侵蚀。
林晓怀中的银元突然浮空,二十四具骸骨同时抬手,掌心亮起残缺的经文。
"还差半部《度人经》!"张先生将返魂香插入井沿裂缝。
青烟升腾处,井水凝结成冰镜,映出民国年间的画面:年轻时的张先生正将二十四枚银元分发给同窗,每人都在银元夹层刻下经文片段。
苏瑶突然夺过林晓的玉佩按在冰面,镜中景象突变——当年投井的二十四学子竟都戴着同款玉佩!林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终于看清每块玉佩背面都刻着生辰八字,而自己的玉佩内侧赫然刻着"丁亥年霜降子时"。
井中传来玉磬清音,二十四道魂魄从树根升起。
苏瑶的翡翠镯彻底碎裂,露出内侧鎏刻的"瑶光"二字。
她将染血的手指按在林晓眉心:"你才是最后一块拼图..."当银元嵌入冰镜的瞬间,整口古井化作青铜巨鼎。
鼎身浮现的《黄庭经》将黑血炼化成金芒,二十四道魂魄向林晓齐齐作揖,化作经幢环绕的星图没入玉佩。
晨曦初露时,井台只余半截返魂香。
张先生的道冠不知去向,白发间生出簇新黑丝:"原来当年道长说的应劫之人..."话未说完,他喉间突然浮现银元形状的瘀痕。
苏瑶拾起破碎的翡翠镯苦笑:"七星锁魂阵已破,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她转身时,林晓看见她后颈浮现北斗状刺青,最末的瑶光星位正对应自己玉佩上的刻痕。
第五章·魇语惊夜梦子夜惊雷劈开云层时,林晓在藏书阁闻见奇香。
那味道像檀香混着硝石,案头《伏魔祖师图》的朱砂突然晕染开来,化作血瀑浸透整面西墙。
他伸手欲扶书架,却触到冰凉的青铜卦盘——这物件分明是昨夜幻象中张先生用过的法器。
"林师弟竟有夜游之癖?"苏瑶的声音从卦盘中心传来,林晓惊觉卦针正指向"坎"位。
抬头见窗棂上结满霜花,映出二十四道扭曲人影。
最前排的人影抬起焦黑的手,在冰霜上画出北斗吞尸图。
"这不是梦。
"苏瑶突然从卦盘里浮出半身,发间别着七根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