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寒夜与杀意
江月婵缩在草堆里,却没像往常那样裹紧单薄的旧衣——她感觉不到冷了,或者说,心里的寒意比夜风更甚。
父亲的腿伤越来越重,没有药,只能靠母亲上山采些不知名的野草捣碎了敷着,伤口发炎流脓,夜里总能听见他压抑的痛哼。
家里的存粮见了底,那锅能照见人影的米汤,如今连人影都照不清了,只剩下几粒米糠在水里打转。
“当家的,要不……把那床旧棉絮当了吧?
换点米回来。”
母亲的声音在黑暗里发颤。
“不行!”
父亲的声音沙哑却坚决,“冬天快到了,没棉絮怎么过?
月婵还小,冻坏了怎么办?”
“可……可再不吃东西,咱们都要饿死了……” 母亲的哭声低低响起,像被掐住喉咙的猫。
江月婵闭着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听”到父母的绝望,像两条浸在水里的棉絮,沉重得快要沉底。
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身体蜷得更紧了些。
这些天,她心里的那股冷气越来越盛,连带着感知草木情绪的能力也变强了——她能“看”到哪片草丛下藏着兔子,能“闻”到哪种野果有毒,甚至能“感觉”到山里野兽的踪迹。
白天,她会趁父母不注意,偷偷溜进深山。
她不像村里其他孩子那样怕蛇虫野兽,那些东西靠近她时,总会莫名地退缩,仿佛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初生的、带着血腥味的戾气。
她用削尖的木棍戳兔子,用石头砸野鸡,运气好时能带回一点肉,骗父母说是捡来的。
可今天,她没找到猎物。
张老三不知发了什么疯,带着人在山里设了陷阱,说是要“防野兽伤了他的新地”,实际上把村里最后一点能找吃的地方都占了。
江月婵躲在树后,看着张老三的跟班在她常去的那片草地撒尿,心里的杀意像野草一样疯长。
夜里,她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的剑不再模糊,剑身漆黑,流淌着冰冷的光,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带着让人战栗的力量。
张老三和他的跟班跪在地上求饶,她没说话,只是挥剑——血溅在她脸上,温热的,带着铁锈味。
可这一次,她没听到哭声,只有剑刃划破空气的轻响,还有心底那股越来越清晰的快意。
“杀了他们……” 一个声音在梦里低语,像来自深渊,“杀了他们,就没人能欺负你们了……”江月婵猛地睁开眼,柴房里一片漆黑,只有屋顶破洞漏下的星光照在地上,像撒了一把碎冰。
她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还很小,布满了泥土和划痕,可她仿佛能看到上面沾满了血。
她悄悄推开柴房门,月光把院子照得发白。
她走到父母的窗下,听着里面均匀的呼吸声,父亲的呼吸依然粗重,带着伤痛的滞涩。
她站了很久,心里那股冷气和清辉在反复拉扯,清辉让她想起父母偶尔的温柔,冷气却在嘶吼着让她复仇。
最终,冷气占了上风。
她转身走向柴房角落,那株小嫩芽己经长得有半尺高了,叶片边缘的血红越来越深,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江月婵伸出手,轻轻触碰叶片,这一次,没有清辉传来,只有一股冰冷的、带着杀伐之意的力量顺着指尖涌入体内,与她心里的冷气相融。
她的眼睛在黑暗里亮了起来,不再是孩童的清澈,而是像深山里夜间捕食的狼崽,闪着幽冷的光。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老三有个习惯,每天后半夜会去村头的茅房,那条路要经过一片坟地,阴森偏僻,是村里孩子都怕去的地方。
江月婵从柴房角落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那是父亲以前割草用的,被她偷偷磨了好几天,刀刃闪着寒光。
她把镰刀藏在身后,脚步轻盈地走出院子,像一道黑色的影子,没发出一点声音。
夜风卷起她的头发,吹过坟地的纸幡,发出哗啦的声响。
她躲在一棵老槐树下,看着远处的路。
心里很静,前所未有的静,那些愤怒、仇恨、委屈,都像被那股冷气冻结了,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念头——杀了他。
她能感觉到周围的草木在“兴奋”,坟地里的阴气顺着她的脚底板往上爬,与她身上的杀气交织在一起。
头顶的星星明明灭灭,那股莫名的心悸再次袭来,这一次,她没觉得慌乱,反而觉得那些星光像在为她指引方向。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哼歌声,是张老三,喝了酒,脚步虚浮。
江月婵握紧了镰刀,指甲嵌进木柄里。
她的呼吸放得极缓,身体与黑暗融为一体,像一株在坟地里生长了千年的荆棘,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杀戮的种子,终于要在今夜,破土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