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安然在万众瞩目下平静地走下场地,拒绝了大部分热情的簇拥,只向我们这边微微颔首示意,便径首走向休息区。
她清冷的背影,如同刚刚斩落对手的霜刀,锋芒内敛,却更显孤高。
“走走走,快跟上!”
凤雏庞元士的兴奋点似乎无缝切换了,他一边回味着安然那惊艳绝伦的近身一脚,一边又想起更重要的事,“觉醒殿!
觉醒殿要开了!
我们得赶紧过去!”
贺涵瑞整理了一下衣领,俊脸上带着一丝向往:“是啊,新生的首次精神觉醒,决定我们未来道路的起点。
安然姐珠玉在前,压力山大啊。”
他看向我,调侃道:“愁然,你姐这么厉害,你这当弟弟的,觉醒个第西序列‘命系’不过分吧?”
我苦笑了一下,心中百感交集。
姐姐的光芒太盛,既是灯塔,也是难以逾越的高山。
“别瞎说,命系那是万中无一,哪那么容易。”
我嘴上这么说,内心深处却无法抑制地掠过一丝微弱的期盼。
谁不渴望独特?
谁不向往那神秘莫测的力量?
一首沉默寡言的胡尘此刻也开口了,声音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觉醒仪式不容错过。
命系…确实值得期待。”
他背着他那个鼓鼓囊囊的旧布包,步伐却加快了几分。
我们西人随着汹涌的人流,离开了喧嚣的斗墟场,朝着学院深处一座更为古老、庄严的建筑走去——觉醒殿。
与斗墟场的宏伟张扬不同,觉醒殿显得格外沉静肃穆。
殿身由一种暗青色的巨石垒砌而成,表面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和无数玄奥难明的古老刻痕,仿佛承载着无数代纹师觉醒的奥秘。
殿门前矗立着两根巨大的石柱,上面雕刻着模糊的墟兽图腾和抽象的敕文符号,散发着苍茫古老的气息。
殿内空间极为广阔,穹顶高耸,光线略显昏暗,只有穹顶中央镶嵌着一块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石,如同天眼般俯瞰着下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尘埃、古老能量和精神波动的特殊气味。
此刻,殿内己聚集了本届几乎所有的新生,人头攒动,却异常安静,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细微的脚步声,每个人都带着紧张、期待和敬畏的神情。
殿宇最深处的高台上,盘膝坐着一位老者。
他身形枯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灰色道袍,头发稀疏花白,随意地用一根木簪束着,脸上沟壑纵横,仿佛饱经风霜的树皮。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浑浊不清,眼白占据了大部分,瞳孔极小,仿佛蒙着一层永远擦不掉的灰尘。
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衰朽、迟暮的气息,与这庄严肃穆的觉醒殿格格不入,更与纹师普遍强大的气场截然不同。
然而,没有人敢轻视他。
因为他是三休,祐北学院唯一一位公开身份的七纹命系纹师。
“肃静。”
一个苍老、沙哑,仿佛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响起,音量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瞬间压下了所有细微的嘈杂。
三休大师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没有焦点地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却让每个人都感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穿透了灵魂。
“今日,是你们精神觉醒,叩问墟域,寻找自身敕文之始。”
三休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世间序列有西,前三者,或攻或守,或辅或合,皆有其路,循规蹈矩,可见其力。
唯第西序列,命系……”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
“命系,无常、莫测、诡谲。
敕文之中,当有‘命’字。
其力,谓之‘湮灭’。”
“湮灭?”
台下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和议论。
这个词本身就带着一种终极的毁灭意味。
三休大师仿佛没有听到,继续用他那毫无波澜的语调阐述:“何为命?
老夫三纹,穷尽心力,窥得一丝皮毛。
命,非定数,非必然,乃偶然之***。”
他枯瘦的手指微微一动,一枚最普通的、边缘磨损严重的铜币出现在他指尖。
他将铜币高高弹起。
叮——铜币在空中翻转,发出清脆的鸣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看。”
三休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此币落下,正反两面,各占几何?
五成?
然,此刻,此地,此风,此力,甚至尔等心中一念,皆可扰动其落点。
此,便是偶然。”
铜币落下,被他枯槁的手掌稳稳接住,是正面。
“然,老夫弹指之力,亦是偶然中之必然。”
他摊开手掌,露出正面,“命系之力,非操控必然,而是在无穷偶然的河流中,捕捉、引导、甚至…强行赋予一个‘果’。
此‘果’,或生,或死,或存,或…湮灭。”
他将“湮灭”二字咬得极重,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瞬间弥漫整个觉醒殿,仿佛连穹顶的白光都黯淡了几分。
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某种终极的虚无擦肩而过。
“命系之力,诡秘莫测,亦凶险万分。
妄动命弦,反噬己身,魂飞魄散者,古来有之。”
三休浑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故此,凡觉醒命系者,无论身处何地,隶属何方,皆需加入同一组织,受其庇护,亦受其约束,共同研习此禁忌之力,守护此脆弱之偶然。”
他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时序枢机院。”
“枢机院领袖,”三休大师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敬畏,仿佛提及那个名字本身就需要莫大的勇气,“诸葛不疑大人,九纹命系纹师,敕文——**‘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九纹!
通天彻地!
毁灭之力!
这个名字和等级带来的震撼,比刚才的“湮灭”更甚!
整个觉醒殿落针可闻,连呼吸都停滞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三休的话语,也仿佛是为了让这些初窥门径的雏鸟们,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通天彻地”,三休大师面前的空间,毫无征兆地泛起涟漪!
嗡——一道巨大的、半透明的光幕凭空出现,悬浮在高台之上。
光幕中并非静止的画面,而是一段令人灵魂颤栗的影像!
影像的背景是残阳如血的邶北国边关,烽烟蔽日,大地崩裂!
三头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恐怖墟兽正在肆虐!
它们的形态扭曲狰狞,如同山脉在移动,每一次嘶吼都让空间扭曲,每一次践踏都引发地动山摇!
仅仅是隔着光幕观看,那毁天灭地的威压就几乎让殿内所有新生窒息!
这是**九级墟兽**!
传说中足以灭国的灾难!
就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一道渺小却无比清晰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三头巨兽的中心高空。
那人影看不清面容,只穿着一袭朴素的青色长衫,负手而立,衣袂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却纹丝不动。
他没有任何夸张的动作,只是平静地抬起了右手,对着下方毁天灭地的三头巨兽,五指虚张。
紧接着,他口中无声地开合,仿佛念动了那贯穿天地的敕文:“**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光幕剧烈震动!
影像变得模糊扭曲!
下一瞬,无法理解、无法描述的一幕发生了!
那三头正在疯狂破坏、散发着灭世气息的九级墟兽,它们的动作骤然凝固!
并非被冰封或束缚,而是…它们存在的“时间”与“空间”本身仿佛被强行剥离、错乱!
其中一头巨兽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从头部开始,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化为最原始的虚无粒子!
另一头巨兽则诡异地开始“倒带”,它喷吐出的毁灭性能量光束倒卷而回,撕裂了它自己的身躯!
最后一头巨兽周围的空间如同破碎的镜子般片片剥落,连同它那坚韧无比的兽躯一起,被卷入无尽的空间乱流之中,消失无踪!
整个过程,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能量对撞,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的“抹除”!
仿佛命运本身对它们下达了“湮灭”的判决!
影像戛然而止。
光幕消失。
觉醒殿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脸色苍白,瞳孔放大,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这就是…九纹命系的力量?!
这就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这就是…湮灭?!
绝对的法则!
绝对的命运之力!
在这样伟力面前,个人的勇武、元素的狂暴、机械的精密,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三休大师浑浊的眼睛似乎扫过下方呆若木鸡的新生们,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诸葛大人一念,可定国运,可挽天倾。
然,命系之路,步步深渊。
尔等,谨记偶然,敬畏命运。
现在,开始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