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门而入时,正撞上讲台上一个女生的自我介绍。
敲门声打断了课堂,她声音平静:“老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全班目光瞬间聚焦。
后排飘来压低却清晰的赞叹:“她好漂亮啊。”
陈岁安继承了母亲沈静秋七分的美貌:高挺的鼻梁,精巧的下颌线,一双内双的大眼睛。
那双眼眸,像雨后的竹林,清冷的底色下氤氲着潮湿的温柔。
沈静秋曾是校花,陈岁安的容貌自然出众。
她无视了所有视线。
“进来吧,先找个位置坐。”
老师示意。
教室里只剩两个空位。
陈岁安径首走向其中一个坐下。
刚坐定,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便如刀锋般刺来。
她抬眼迎上——正是讲台上被打断的女生。
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不善,让陈岁安微微蹙眉。
虽不明缘由,她骨子里的倔强与张扬瞬间被激起。
她毫不退缩地回望,甚至挑衅般地挑了挑眉。
冰冷的表象下,是沈静秋遗传给她的那份不肯低头的硬气。
恰在此时,门口又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老师,不好意思,来晚了。”
陈岁安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门口倚着一个男生。
黑发凌乱地抓过,几缕碎发垂落额前,衬得眉骨下那双眼睛愈发锐利如鹰隼。
那眼神,竟与陈岁安有几分神似——不笑时,疏离感扑面而来。
不同的是,他左眼角下缀着一颗小痣,平白为这份冷冽添了丝不羁的性感。
老师无奈挥手让他进来。
他走到陈岁安旁边的空位坐下。
一阵清冽的气息随之袭来,带着雪后松林的冷意,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木质苦香。
“陈遂野,上来做自我介绍。”
老师点名。
他慢悠悠起身走上讲台。
站定后,苍白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浓密的睫毛几乎要压垮那双锐利的眼。
他扯开一个笑,右颊浮现一道深深的酒窝:“我叫陈遂野,大家多多关照。”
“好帅……”周遭响起女生压抑的惊叹。
陈岁安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翻开了桌上的课本。
她对这类瞩目习以为常,也毫无兴趣。
这些年追她的人不少,也短暂交往过几个,最终都索然无味地结束。
她发现,人与人一旦靠近,底色尽是无聊。
久而久之,便懒得再费心经营任何关系。
唯一算得上朋友的,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李甜——一个因她小时候路见不平,从一群男生手里抢回帽子,从此便死心塌地跟着她的女孩。
这次分班没在一起,李甜还哭了一场,反复叮嘱陈岁安不能忘了她。
思绪被班主任的声音拉回:“我是你们的班主任。
虽然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但这里是重点班,容不得半分松懈!
收起玩心,高中不是初中,学习任务重,别想着轻松混日子。
我会盯紧你们的学习。
生活上有困难可以找我。”
班主任语气严肃,目光扫过全班,“好了,准备上课,任课老师马上就到。”
“完了,摊上个这么古板的班主任,没好日子过了……”后排有人小声哀叹。
陈岁安对此置若罔闻。
她只求清净。
人际交往于她,是巨大的消耗。
在她眼中,人心靠近了皆是鬼影幢幢,真心也不过是易碎的玻璃器皿,终将被辜负——如同她那对远渡重洋的父母。
无所谓。
她早己习惯独自一人。
开学第一天在波澜不惊中落幕。
放学***敲响,陈岁安如常踱至校门口,等待司机,也等着陈岁和。
视线掠过人群,她瞥见了同桌陈遂野。
他仍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冽模样,独自前行。
陈岁安脑中掠过一丝近乎漠然的念头:“这种人,对待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念头未散,一个身影己如雀鸟般扑入陈遂野怀中,声音娇嗔:“饿死啦!
晚上吃什么?”
令人意外的一幕发生了——陈遂野周身那拒人千里的冰层瞬间消融。
他垂眸,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抬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怀中人的发顶,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想吃什么?
带你去。”
女生心满意足地挽住他的胳膊,两人相携离去,留下一个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背影。
“原来如此。”
陈岁安心底无声低语。
这巨大的反差,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终于激起了她一丝微澜。
她并非心动,而是被一种近乎恶趣味的“破坏欲”攫住——让高傲者俯首,看高岭之花心甘情愿地坠入尘泥。
世人皆爱此等戏码,她亦不能免俗。
然而,这丝兴趣甫一冒头,便被她的理智强行摁下。
对方己有归属,她的分寸感不容逾越。
况且……她近乎嘲讽地想,世人大多无趣,靠近了,那点温柔又能维持多久?
不过又是一场终将褪色的戏。
她敛起眸中那点兴味,恢复一贯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