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佛祖端坐莲台,金光照彻三界。
唐僧师徒伏地听封,历经十四载风霜,终得正果。
唐僧受封“旃檀功德佛”,金蝉十世功德圆满,佛光涤尽凡尘;孙悟空“斗战胜佛”加身,火眼金睛映透三千世界;猪八戒得“净坛使者”,虽嘟囔不满,却见满殿珍馐,咧嘴而笑;白龙马化龙飞天,盘绕华表,成“八部天龙广力菩萨”。
轮到沙僧时,如来声如洪钟:“沙悟净,汝登山牵马,护法有功,封‘南无八宝金身罗汉菩萨’。”
沙僧叩首谢恩,掌心却渗出冷汗——罗汉菩萨虽尊,终非佛陀。
余光瞥见阿傩、伽叶嘴角讥诮,恍如当年流沙河畔飞剑穿心的痛楚。
雷音宝殿的檀香缭绕中,沙僧的膝盖深深陷进莲花纹青砖的缝隙里。
如来宣封的余音震得他耳膜生疼,额间冷汗顺着鼻梁滑落,在下颌凝结成珠,"啪嗒"一声砸碎在绣着卍字纹的袈裟褶皱间。
他保持着叩首的姿势,脖颈后的旧伤疤突然刺痛起来——那是流沙河飞剑穿心时留下的烙印,此刻正随着急促的呼吸在袈裟下若隐若现。
"谢...谢佛祖隆恩。
"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
当指尖触到冰冷地砖的瞬间,的脆响突然穿透时空:玉帝暴怒的呵斥、赤脚大仙的叹息、八百锤骨裂的剧痛在记忆中炸开,他条件反射地蜷起手指,指甲几乎要抠进青砖的莲花纹路里。
殿前阿傩的嗤笑与当年天将们幸灾乐祸的低语诡异地重叠,他感觉胃部抽搐,仿佛又吞下了第九个取经人的身骨,血腥气在喉头翻涌。
袈裟下的脊背绷成僵硬的弧线。
余光里,大师兄的金箍棒化作佛光璀璨的禅杖,二师兄正捧着琉璃盏大快朵颐——那器皿与他当年打碎的那只何其相似,莲花纹在蟠桃汁液的浸润下泛着冷光。
袈裟下的肌肉不受控地颤抖,他慌忙将掌心贴紧地面,试图用砖石的凉意镇压翻涌的回忆:流沙河浑浊的浪涛中,九颗骷髅随波沉浮,每当飞剑穿胸时,他就抓着那串白骨念珠,直到指节发白。
"金身罗汉..."他在齿间无声咀嚼这个封号。
观音点化时的承诺突然浮现:"待功成免罪,自当重归天庭。
"可如今颈间挂着的不是卷帘大将的虎头牌,而是九世取经人的骷髅念珠,隔着袈裟摩挲着锁骨,冰凉如流沙河底的石子。
阿傩递来的金册触到指尖时,他触电般缩回手,又慌忙用双手捧住,指节因过度用力泛出青白,仿佛捧着的不是封诰,而是随时会碎裂的琉璃盏。
起身时膝盖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十四年跋涉在骨骼里沉淀的隐痛突然发作,他踉跄半步,袈裟下摆扫过跪拜时压出的凹痕。
当年在流沙河拖唐僧上船,被水妖撕咬的右腿旧伤此刻隐隐作痛,倒像那九个被他吞噬的取经人,正用森森白骨戳刺着他的金身。
佛光笼罩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琉璃地砖上——不再是青面獠牙的河妖,却也不是凌霄殿上威风凛凛的卷帘大将,而是个披着金线袈裟的模糊轮廓,连影子都透着犹豫。
"八宝护体,金身不灭。
"如来的箴言在穹顶回荡,可他分明看见自己掌心渗出的冷汗,在佛光中蒸腾成细小的雾珠。
当唐僧的功德佛光与孙悟空的战佛金芒交织成网时,他悄悄将戴着念珠的左手藏进袈裟,右手却死死按住腰间——那里本该悬着卷帘大将的虎头牌,如今只剩降妖宝杖化作的鎏金禅杖,重若千钧。
大雄宝殿的钟声响起时,沙僧突然想起取经路上某个暴雨夜。
湿透的行李担子压得肩胛渗血,他却不敢卸下,因为师父说"经文比性命贵重"。
此刻袈裟下的皮肤传来灼烧般的幻痛,仿佛那些被暴雨泡软的竹篾仍在肩头勒出血痕。
他下意识去摸右肩,却只触到冰冷的金线刺绣——原来金身罗汉的袈裟,竟比流沙河的水还要冷。
众佛诵经声如潮水涌来时,他数着腕间骷髅念珠,第九颗头骨恰好卡在指缝。
当年观音说"九世轮回终得圆满",可他的圆满,为何仍带着飞剑穿心的余痛?佛光中的琉璃地砖映出他低垂的眉眼,那里面既没有斗战胜佛的锐气,也没有净坛使者的饕餮之欲,只有一潭被十四年风霜搅浑的流沙,在金身之下暗自翻涌......第二章:重返凌霄殿,冷暖故人心沙僧驾云至南天门,金甲天兵竟躬身相迎。
南天门的玉阶上浮动着七色云霭,守门的天将腰甲几乎弯成直角,锃亮的金盔倒映出沙僧袈裟上流转的梵文。
"罗汉菩萨金安!"喝唱声惊飞檐角铜铃,沙僧的云头顿了顿——五百年前他赤足带枷被押出此门时,这些金甲神将正用枪杆戳着他的脊梁骨嗤笑。
太白金星的白须在云气中颤巍巍飘动,捧着鎏金盏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小仙特备了昆仑雪顶的云雾茶,此茶需用瑶池头道活水..."老人浑浊的眼角挤出两滴泪光,"当年卷帘将军蒙冤,老朽在通明殿外守了三天三夜啊!"沙僧盯着茶盏边缘的蟠桃纹,忽然想起这盏器正是当年自己打碎的琉璃盏同窑所出。
他伸手接过时,太白金星突然压低嗓音:"二十八宿***,求菩萨执掌天河兵权呢..."热气蒸腾中,老人袖口滑出一卷镶星帛书,帛角隐约露出"敬献"二字。
去往瑶池的路上,五斗星君的红袍几乎扫到他的袈裟。
这曾用天枢笔尖戳他额头的文官,此刻正将腰间的紫玉圭往他手里塞:"菩萨请看!这是小神用千年文气温养的..."沙僧的手掌被硬塞进冰冷的玉圭,指尖触到背面新刻的"金身永驻"字样,篆痕犹带石粉。
曾经逼仄的卷帘大将府,如今成了琉璃为瓦、白玉作阶的"金身阁"。
领路的仙童踮脚推开朱门,十二幅鮫绡垂幔无风自动,露出正中供着的一尊宝相——竟是沙僧成罗汉时的金身塑像,眉间嵌着如来亲赐的八宝舍利。
他伸手抚摸基座上"流沙河"三个篆字,发现金漆下的石料分明是当年拴他的镣铐熔铸而成。
"陛下特命用斩仙台的玄铁重炼了菩萨旧居。
"巨灵神铜锣般的嗓门震得梁柱簌簌落金粉。
这曾把他踹下诛仙台的悍将,此刻正用斧面托着一盘血玉珊瑚,"末将把北海龙宫掀了个底朝天,才寻得这万年火候的..."夜宴时分,嫦娥的披帛扫过沙僧案前时,他嗅到广寒宫特有的冷香。
五百年前,正是这缕幽香让他失手打翻琉璃盏——那时嫦娥的惊叫像玉罄碎裂,而今她却将鎏金樽举到与他眉眼齐平:"妾身敬菩萨,此中乃是吴刚新伐的月桂露。
"琼浆入喉的刹那,沙僧的指节几乎捏碎杯盏。
这滋味与流沙河底吞吃取经人时涌上的血腥气何其相似!他看见嫦娥的倒影在酒液中晃动,额间的月牙坠子闪着冷光,恍如当年飞剑刺入胸膛时迸溅的冰碴。
"菩萨可知?"赤脚大仙的蒲扇突然遮住半张脸,露出袖口里半截褪色的捆仙索,"那九头虫的余孽,小仙已替您炼成了守阁灵兽..."沙僧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捆仙索分明是玉帝贬他下界时,赤脚大仙亲手系在他脚踝上的。
宴席过半,三茅真君捧着白玉匣挤到他跟前:"此乃西昆仑的千年雪魄,最能温养金身..."开匣的瞬间寒气四溢,沙僧瞳孔骤缩——冰晶里冻着的仿佛是他被打落凡间时,天庭剥离的那缕"卷帘大将"仙魄!"菩萨归位,实乃三界之幸!"不知哪位星官起了头,满殿突然响起玉器相击般的附和声。
沙僧望着琉璃穹顶上自己的倒影:金线袈裟裹着的身躯正在细微颤抖,额间渗出的冷汗在佛光中凝成细小的金珠,顺着鼻梁滚落在雪魄匣上,竟烫得冰晶"滋滋"作响。
当持国天王抱着焦尾琴说要为他谱《罗汉朝圣曲》时,沙僧终于踉跄起身。
他抚过腰间本该悬挂卷帘将印的位置,如今那里别着如来的八宝璎珞,暴突的眼球、嫦娥永远维持在十五度角的完美微笑......瑶池的夜风吹起他袈裟下摆,露出脚踝上一圈淡金色的旧疤——那是捆仙索五百年勒出的印痕,如今被金身阁的琉璃瓦映得宛如佛光。
他忽然听见流沙河的水声在骨髓里回荡,九颗骷髅念珠在腕间互相撞击,发出只有他能听见的、琉璃盏碎裂般的清响。
第三章:降妖显神通,金身陷泥淖北俱芦洲的妖雾裹挟着血腥气翻涌如潮,九头虫残部将千里焦土化作修罗场。
托塔天王李靖立于云端,十万天兵阵列如棋盘纵横,却始终按兵不动——这围而不剿的架势,早在他向玉帝请旨时就定下了章程。
沙僧攥着降妖宝杖立于阵前,佛门金身与天将银甲的辉光格格不入,耳畔传来哪吒把玩混天绫的嬉笑:“菩萨莫急,待巨灵神探明虚实再请罗汉出手,否则功劳簿上不好分账呢。”
他望向东方,那里有观音莲台虚影悬于云海,却始终未发一语。
一、权谋暗涌:天兵阵列里的玄机当赤鳞妖王裹挟血雾现身时,沙僧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妖物额间赤纹与流沙河底纠缠他数百年的噩梦重合,九颗骷髅项链在妖风中叮当作响——正是当年吞噬他九世佛身时炼化的法宝!此刻李靖的传令恰到好处响起:“监军既领佛旨,当为先锋破敌。”
沙僧瞥见云层后闪过的二十八星宿旌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