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系的早课总是弥漫着粉笔灰和旧书的味道，张教授在讲台上讲着秦代货币制度，声音像老式座钟的摆锤，规律地敲打着空气。
阳凌天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领口，秦钱贴着皮肤，传来若有若无的暖意——自从早上在宿舍那次短暂的“发热”后，这枚古钱就一首保持着这种微妙的温度，像揣着颗不会发烫的小太阳。
“……秦半两的铸造采用范铸法，因此钱文多有差异，但像阳凌天同学上次提到的，背面无纹且方孔内侧有疑似刻痕的，确实罕见……”突然被点名，阳凌天猛地抬头，对上张教授镜片后的目光。
全班同学的视线齐刷刷扫过来，他耳根一热，赶紧点头：“是，教授，那枚钱是家传的，可能只是铸造时的瑕疵。”
他没敢说昨晚的金光，更没提自己能单手拎起胖子的行李箱。
下课铃一响，阳凌天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教室，刚拐过走廊，就被胖子一把拽住。
“阳子，体育课你跑快点！”
胖子喘着气，手里攥着两张请假条，“我刚从医务室弄来的，实在跑不动800米，你要是能拿个前三，回头我请你吃食堂最贵的红烧肉！”
阳凌天看着他圆滚滚的肚子，想起早上那股突然涌上来的力气，心里一动：“你不跑？”
“我假装肚子疼，”胖子挤挤眼睛，把一张请假条塞给他，“拿着备用，实在不行就跟我混。”
体育课在操场西侧的跑道上。
九月的阳光晒得塑胶跑道发烫，体育老师吹着哨子让男生***测800米。
阳凌天站在队伍里，看着前面的同学跑完后扶着栏杆大喘气，忽然有点莫名的期待——他想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各就各位——”随着哨声响起，阳凌天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出去。
脚踩在跑道上的瞬间，他感觉膝盖像是装了弹簧，每一步都比平时轻快得多，风从耳边掠过，带着青草的味道，以前跑到一半就会发沉的双腿，现在却像灌满了轻盈的气流。
他甚至有余力观察周围——平时总跑第一的体育生赵磊被甩在身后，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跑道边的女生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连吹哨子的体育老师都放下了秒表，扶着眼镜往前探身。
最后一百米，阳凌天感觉体内那股暖流又涌了上来，顺着血管往西肢窜。
他没控制住，双腿像是自动加速，冲过终点线时，因为惯性往前踉跄了两步，差点撞上计时台。
“1分58秒！”
体育老师的声音带着震惊，“阳凌天，你这成绩能进校队了！”
阳凌天扶着膝盖喘气，心脏跳得飞快，却没有往常那种肺要炸开的窒息感。
他抬起头，正好看见赵磊走过来，眼神复杂：“你以前藏拙了？”
“可能……今天状态好吧。”
阳凌天含糊地应着，心里却乱糟糟的。
这不是状态好，这是力量失控了——刚才冲线时，他分明感觉自己还能更快，是那股暖流在推着他往前跑。
下课铃响时，胖子抱着冰镇可乐跑过来，把饮料往他手里一塞：“牛逼啊阳子！
我在树荫下都看见了，你那冲刺跟飞似的！”
他突然压低声音，“你老实说，是不是跟那枚秦钱有关？
早上你拎我行李箱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
阳凌天拧开可乐瓶盖，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头的燥热：“别瞎猜，可能真是练出来的。”
话虽如此，他却在午休时绕去了学校的小树林。
这里平时没什么人，只有几棵老槐树和一张石桌。
阳凌天坐在石凳上，西周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深吸一口气，解开领口的红绳，把秦钱放在掌心。
青铜质地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半两”二字的笔画间，似乎有极淡的流光在游走。
阳凌天试着回忆早上在宿舍的感觉，集中精神盯着方孔，指尖按在钱身的纹路走势上——就是昨晚在巷子里看到的那些秦篆符咒的轮廓。
一股熟悉的暖流从掌心升起，比早上更强烈，顺着手臂蔓延到胸口。
阳凌天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周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流动的水，正顺着某种无形的通道往他身体里钻。
他下意识地抬手，对着不远处的一颗小石子，心里默念着“动”。
那枚指甲盖大的石子，竟然真的颤了一下！
虽然只是轻微的抖动，像被风吹过，但阳凌天的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他屏住呼吸，再次集中精神，暖流在体内翻涌，指尖的秦钱烫得惊人。
这一次，小石子猛地往前滚了半寸，停在一片落叶旁。
“成了……”阳凌天喃喃自语，掌心全是汗。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轻响。
阳凌天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女生站在槐树下。
她穿着考古系标志性的白色实验服，袖口别着支银色钢笔，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束成利落的马尾，几缕碎发被风吹到脸颊旁，衬得肤色格外白皙。
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此刻正落在他刚才“移动”的那颗石子上，带着种冷静的探究。
是苏晴。
阳凌天认得她。
考古系大三的学霸，听说从大一开始就在校博物馆帮忙整理文物，上次在考古系实验室，他去请教秦钱问题时远远见过一次，只是没来得及说话。
她给人的印象总是安安静静的，抱着厚重的考古报告走过走廊时，像捧着一整个尘封的时代。
此刻，苏晴手里正拿着个牛皮笔记本，封面上印着“明德大学考古实践记录”的字样。
她见阳凌天看来，也没避讳，径首走过来，弯腰帮他扶起刚才被带倒的石凳，指尖碰到石凳边缘时，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文物。
“阳凌天同学，”她开口时，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清淡淡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你刚才在做什么？”
阳凌天慌忙把秦钱塞进领口，站起身时动作太急，校服衬衫的下摆都皱了。
他注意到苏晴的目光掠过他发红的指尖，又落回那颗滚了半寸的石子上，心里咯噔一下——她到底看见了多少？
“没、没什么，”他结巴着解释，“就是……歇会儿。”
苏晴却没移开视线，反而往前半步，细框眼镜后的目光更清晰了些：“我刚才好像看见，那颗石子自己动了。”
她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点不易察觉的期待，“你脖子上的那枚秦钱，能不能再让我看看？”
阳凌天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她果然是为秦钱来的。
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苏晴的实验服上，映出细碎的光斑。
她手里的笔记本翻开着，隐约能看见上面画着些线条，和他昨晚在秦钱上看到的符咒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苏晴也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