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父亲含冤死在狱中时,囚服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污。那暗红的印记,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苏晚卿前世的心上。狱卒推开牢门的瞬间,寒风裹着铁锈味涌进来。
她扑到父亲冰冷的身体旁,指尖触到的血污早已半凝,却依旧带着刺人的凉意。
那时她不过十五岁,只会缩在角落哭。泪水混着地上的泥泞,糊满了整张脸,
连喊一声 “冤” 的力气都没有。母亲悬梁自缢的那夜,她守在房门外。
听着屋内凳子倒地的闷响,却像被钉在原地,挪不动半步。等她终于鼓起勇气撞开门时,
房梁上的白绫还在轻轻晃动。母亲的身体悬在半空,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薄纸。
那晃眼的白绫在烛火下明明灭灭,刺得她眼睛生疼,疼到连哭都发不出声音。
只能瘫坐在地上,任由绝望将自己彻底吞没。前世的她,就是这样一株任人摆布的菟丝花。
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林文彦找上门时,穿着一身月白长衫,温文尔雅地站在苏府门前。
说要带她 “私奔救苏家”—— 那时苏家已被诬陷,父亲关在狱中,家产被抄,
母亲终日以泪洗面。她信了,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偷偷收拾了简单的行李,
跟着他离开了京城。却在偏远小镇,坠入了更深的地狱。他醉了就摔东西,酒瓶子砸在墙上,
碎片溅到她的胳膊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疤痕。不顺心时,就掐着她的手腕,把她按在墙角,
直到她喘不过气来。最后她咳着血倒在破庙的草堆上。浑身骨头像被拆过一样疼,
连一口热饭、一杯温水都没来得及吃上。弥留时,意识像被浓雾裹着。昏昏沉沉中,
她好像听到了马蹄声,还有铠甲碰撞的清脆声响。模糊中,见萧璟渊一身玄甲闯进来。
靴底沾着路上的泥土,甲胄上还嵌着半截断箭,显然是一路策马狂奔赶来。
可他走到她面前时,动作却轻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瓷。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
眼底的猩红比破庙外的残阳还要艳丽。那是一种珍宝碎了的痛楚,看得她心头一紧。
却连抬手触碰他脸颊的力气都没有。直到她下葬那天,魂魄飘在一旁。看着萧璟渊站在坟前,
指尖紧紧攥着一支旧银簪 —— 那是她儿时攒了半年零花钱买的,后来不小心丢了,
她还难过了好几天。那一刻,她才猛然想起。他就是当年总跟在她身后的那个沉默男孩。
苏晚卿在拔步床上惊醒,天刚蒙蒙亮。窗外的鸡叫透过窗棂传进来,带着清晨的凉意。
帐幔上绣着的缠枝莲沾着晨露的潮气,摸上去微凉。烛火的残光映在她的指尖,
泛着一层淡淡的白。破庙里的寒意还缠在骨血里,她冷得打了个寒颤。
却死死攥紧了身上的锦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色,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这一世,
她不要再做任人摆布的菟丝花。要护家人,更要接住那份藏了两世的深情。
2晨光爬上梳妆台的铜镜。把苏晚卿苍白的脸照得愈发清晰。眼底的青黑是昨夜熬出来的。
她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前世的惨事。
父亲狱中含冤的模样、母亲悬梁的白绫、林文彦狰狞的嘴脸。
还有萧璟渊抱着她时眼底的猩红。尤其是林文彦,他假哭着凑到她尸体旁。
嘴里念叨着 “晚卿我对不起你”,那虚伪的模样像一根刺。狠狠扎在她的心口,
让她连呼吸都觉得疼。可更清晰的,是前世她死后。萧璟渊一脚踹开林文彦时,
那冷得淬冰的声音:“你害了她,苏家的账,我来算!”那时他的声音里满是杀意。
吓得林文彦瘫坐在地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泪,
指尖却空荡荡的。关于那个沉默男孩的记忆还缺些碎片。比如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后来为什么会搬走。这些,她都记不清了。换上素白衣裙时,她犹豫了片刻。
今天她约了林文彦在渡口见面,准备揭穿他的真面目。可万一他闹起来怎么办?
前世的她最怕他撒泼打滚,每次都只能妥协。可想起父母惨死的模样,
想起自己在破庙里的遭遇。她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赴约。不能再像前世那样懦弱。这一世,
她要亲手撕碎林文彦的假面具。走到渡口的柳树下。
她将早已写好的书信放在青石上 —— 信里写着林文彦骗苏家钱财堵伯,
还偷拿母亲的银镯子去典当的事,字字句句都是证据。放好信,她转身要走。
风卷起她的裙摆,带着河边的水汽。忽然就让她想起了前世萧璟渊抱她时的温度。
那是一种久违的温暖,让她心头一颤。脚步不由得加快。往破庙去的路,
竟多了几分期待 —— 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萧璟渊会在破庙里遇袭。这一世,
她想护着他。3细雨斜斜飘着。打湿了破庙斑驳的土墙。墙面上的裂痕里积着雨水,
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泥土气。闷得人发慌。苏晚卿推开门时,手还微微发颤。
她还是怕这样的场面,前世她看到萧璟渊受伤,早就吓得跑开了。可看到萧璟渊靠在墙角。
玄袍上染着大片的血,肩头一道长长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她忽然就不那么怕了。四个暗卫跪在地上,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显然是怕打扰到自家主子。
苏晚卿深吸一口气。从绣囊里取出早就备好的金疮药,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轻声说:“侯爷,
容我为您包扎。”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指尖触到伤口的瞬间。
尘封的记忆突然涌来 —— 那年夏天,她在府外的小巷里玩耍。
看到几个大孩子欺负一个小男孩。男孩的手臂被打得流血,却咬着牙不哭。她跑过去,
把男孩护在身后。还把自己的帕子拿出来,笨拙地给他裹伤。男孩忍着疼,
小声说:“卿卿包的,不疼。”那时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装着星星。看得她心里暖暖的。
苏晚卿的动作一顿。抬头撞进萧璟渊的眼里。他的眼底满是惊讶、温柔,还有一丝怀念。
他显然也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却没有点破。只轻声道:“多谢苏小姐,此恩我记着。
”一旁的暗卫刚要上前请示什么。萧璟渊丢过去一个冷眼。暗卫立刻噤声,把头埋得更低了。
4包扎完,苏晚卿起身要走。心里竟有些不舍,好像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就在这时,
他忽然开口:“苏小姐若不嫌弃,本侯送你回府?”她心头一跳。下意识想拒绝,
想说 “不用麻烦侯爷”。可话到嘴边,却成了 “多谢侯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改变主意。只觉得和他待在一起,很安心。坐在马车上。
车厢里铺着柔软的锦垫,隔绝了外面的风雨。苏晚卿悄悄抬眼。见萧璟渊看着窗外,
侧脸的线条冷硬,却没了之前的压迫感。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看上去竟有些温柔。她看得入神。直到马车颠簸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
脸颊微微发烫。一路无话。可车厢里的氛围却不尴尬。反而有种淡淡的暖意,
像春日里的阳光,让人安心。到了苏府门口。苏晚卿下车前,
对萧璟渊认真道:“今日多谢侯爷,改日晚卿定当报答。”萧璟渊看着她,
眼底带着笑意:“苏小姐不必客气,护着你本就是我想做的事。”他的话让苏晚卿心头一暖。
转身跑进府里,直到躲进自己房间。脸颊的热度还没退去。5林文彦在渡口等到日落。
只看到苏晚卿留下的书信,脸色瞬间惨白得没了往日的温雅模样。他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
又气又慌 —— 他没想到苏晚卿竟然知道了所有事,还敢跟他摊牌。第二天一早。
他就守在苏府门口,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对着府里喊:“晚卿,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你告诉我,我改,咱们别断了情分!”周围的百姓围过来起哄。有的说苏晚卿太狠心,
有的说林文彦太可怜。苏晚卿站在府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攥着欠条的手紧了紧 —— 那是林文彦借苏家钱时写的,上面还有他的手印。
她还是怕人多的场面。前世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她都会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可春桃在一旁小声说:“小姐,别怕,有老爷在呢,还有侯爷,他肯定会帮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