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温暖易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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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刚过,灼人的热力稍减,但干渴感却更加凶猛地啃噬着喉咙。

他必须解决水的问题。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回到了最初醒来的那片相对开阔的海滩。

目光扫过那巨大的、沉默的礁石群。

有了!

他走到一块巨大的、顶部相对平坦的黑色礁石旁。

这里地势稍高,足以避开最高的潮水线,背靠着礁石,能挡住一部分海风。

他从防水背包里翻出那个空塑料瓶和空水壶。

又脱下身上那件己经半干的深灰色速干T恤,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力将它撕成了几块大小不一的布片。

他走到海边,用海水仔细地清洗了塑料瓶和撕开的T恤布块,尽可能洗掉盐分。

然后,他在礁石下背风处,挖了一个浅浅的沙坑。

将洗净的塑料瓶放在沙坑底部中央。

接着,他用海水浸透撕开的布片,小心地铺在沙坑周围,尽可能覆盖住坑壁和底部,只留下中间的塑料瓶口。

最后,他拿起那个空水壶,用壶底小心翼翼地将铺好的湿布压实、压平整,确保它们紧密地贴在沙坑壁上。

一个简易的太阳能海水蒸馏装置。

原理简单:海水浸湿布片,阳光加热沙坑,水分蒸发,水汽在相对较冷的塑料瓶壁凝结成水滴,滴入瓶中。

这是他在一次野外摄影生存训练营里学到的笨办法,效率极低,但在没有其他工具的情况下,是获取淡水的唯一希望。

做完这一切,丘白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瘫坐在滚烫的沙地上,背靠着巨大的礁石,粗重地喘息着。

喉咙里像塞满了燃烧的沙子,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灼痛。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拧开淡水壶,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口水。

他凝视着那一点珍贵的水,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最终还是狠心拧紧了盖子。

不能喝,这是保命的最后底线。

他需要火。

夜晚的寒冷,驱散野兽,甚至处理伤口……都需要火。

钻木取火?

他瞥了一眼自己受伤的左手,掌心那道深深的伤口被汗水浸得刺痛,还在隐隐渗血。

指望这只手去高速摩擦钻火杆,简首是痴人说梦。

目光再次落回胸前的GoPro。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

他猛地坐首身体。

GoPro的镜头!

凸透镜!

聚焦阳光!

希望瞬间点燃了疲惫的身体。

他几乎是扑到防水背包旁,翻出里面的小工具包——万幸,一个简单的多功能小刀还在。

他挑出里面最薄、最干燥的一片引火物(那是背包里一件速干衣的商标纸,相对干燥),又迅速在礁石背阴处收集了一小堆枯死、干透的海藻碎屑和几根极其细小的枯枝。

他选了一块平坦的沙地,将那片薄薄的商标纸小心地放在中央,周围堆上海藻碎屑。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取下GoPro,双手稳稳地托住它,将镜头对准正午过后依旧强烈的太阳。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让镜头捕捉到的光斑聚焦成一个极其细小、炽亮到刺眼的白色光点,精准地落在那片薄纸的中心。

时间仿佛凝固了。

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滑落,滴进沙子里,瞬间消失。

他的手臂因为长时间的稳定悬空而开始酸痛颤抖,受伤的左手掌心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稳住。

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炽亮的光点。

一秒…两秒…十秒…一缕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色烟气,从光点落下的位置悄然升起!

丘白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屏住呼吸,更加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镜头的稳定。

烟越来越浓!

那光点落下的纸片中心,颜色迅速加深、焦黑!

突然,“噗”地一声极其微弱的轻响!

一点明亮的、橙红色的火星猛地在那焦黑处跳跃起来!

瞬间点燃了周围干燥的纸片边缘!

成了!

丘白压抑住狂喜的惊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他迅速而轻柔地放下GoPro,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他立刻俯下身,对着那一点微弱的火苗,用尽肺部所有的空气,极其小心、极其轻柔地吹气。

气流必须稳定而绵长,像呵护初生的婴儿。

火苗贪婪地吞噬着氧气,颤抖着,顽强地扩大,迅速蔓延到周围的海藻碎屑上,发出哔哔啵啵的细小爆裂声。

橙红色的光芒跳跃着,驱散了心底的一角冰冷,带来一种近乎神圣的温暖和希望。

他立刻将更粗一些的细小枯枝架上去。

火焰终于稳定下来,欢快地舞动着,舔舐着枯枝,散发出干燥的草木气息和温暖的热量。

丘白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但一种巨大的成就感支撑着他。

他成功了!

他立刻将注意力转向那个简易的蒸馏装置。

塑料瓶底己经可以看到一层薄薄的、珍贵无比的淡水!

虽然可能只有几毫升,但那晶莹的水滴,在夕阳的余晖下折射出生命的光泽!

他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拿起,拧开盖子,凑到嘴边,让那一点点湿润的清凉滑入喉咙。

太少了,杯水车薪,但那甘甜的滋味瞬间冲散了喉间的灼烧感,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慰藉。

他舔了舔瓶口残留的水珠,珍惜地将瓶子放回沙坑,重新铺好湿布。

有了火,有了获取淡水的希望,丘白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丝。

疲惫如同沉重的海浪,瞬间将他淹没。

他背靠着巨大的礁石,面向着温暖跳跃的篝火,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手掌的伤口在火焰的烘烤下,刺痛感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他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意识开始模糊。

篝火的噼啪声、海浪的哗哗声,似乎都渐渐远去……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半小时。

一种冰冷湿滑的触感猛地惊醒了他!

他一个激灵睁开眼,浑身汗毛倒竖!

什么?!

低头一看,绝望瞬间扼住了喉咙——涨潮了!

无声无息,狡猾而迅速。

冰冷的海水己经漫过了他脚边的沙地,正贪婪地舔舐着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那堆宝贵的篝火,靠近边缘的部分己经被海水浸透,发出“嗤嗤”的绝望悲鸣,浓重的白烟翻滚而起,迅速被海风吹散。

火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熄灭!

“不!”

丘白发出一声嘶哑的痛吼,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想要抢救。

但太迟了!

一股更大的浪头猛地涌上来,带着白色的泡沫,瞬间彻底淹没了篝火的余烬,只留下一片湿漉漉、黑乎乎的狼藉!

冰冷的海水瞬间浸透了他的鞋子和裤腿。

更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的背包!

他猛地回头——那个装着备用电池、装着所有工具的防水背包,就放在他身后稍低一点的沙地上!

此刻,它正被涌上来的潮水无情地推搡着,一个浪头卷来,背包猛地被拉向大海!

“我的电池!”

丘白目眦欲裂,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嘶吼!

那是他活下去的依仗,是记录的唯一希望!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扑进冰冷的海水里,冲向那个正被浪头拖拽的黑色背包。

海水瞬间没到了大腿,巨大的阻力让他举步维艰。

他奋力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背包的肩带!

就在这一瞬,一个更汹涌的回头浪猛地打来!

“哗——!”

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他身上!

丘白站立不稳,整个人被冲得向后踉跄,重重摔倒在冰冷的海水里!

咸涩的海水猛地灌入口鼻!

他挣扎着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海水,心脏瞬间沉入冰冷的深渊——那个黑色的背包,在浑浊的海水里翻滚了一下,被一股强大的暗流猛地拽向深处,只留下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瞬间消失在翻涌的白色泡沫之下。

没了。

备用电池……工具……都没了。

丘白僵立在齐大腿深、冰冷刺骨的海水里,大脑一片空白。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投射在湿漉漉的沙滩上,像一个孤绝的问号。

篝火的残骸冒着最后一丝青烟,如同他心中刚刚燃起又被无情浇灭的希望。

冰冷的海水持续拍打着他,仿佛在嘲笑着他所有的努力。

手掌的伤口被海水浸泡,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和麻木。

没有了备用电池,GoPro的电量成了不可再生的绝唱,每一次按下录制键,都像是在消耗自己生命的倒计时。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从脚底迅速蔓延上来,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他呆呆地望着背包消失的那片翻涌的海水,巨大的无力感让他连手指都难以动弹。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被海面上一点漂浮的白色吸引了。

那是一块不算大的白色泡沫塑料板,边缘参差不齐,被海浪推搡着,正缓缓朝着他所在的岸边漂来。

在夕阳残存的光线下,那白色泡沫的边缘,似乎……隐约反射着一点金属的冷光?

像是什么东西被包裹在里面?

丘白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一股寒意,比身周的海水更冷,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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