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市夏末的夜,黏腻而喧嚣。
高启明合上嗡嗡作响的笔记本电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屏幕上是刚剪辑完的游戏视频,数据平平,评论区的几条留言都在催更,也夹杂着“江郎才尽”、“套路老了”之类的刺眼评价。
做游戏区UP主第三年,他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灵感枯竭,粉丝增长停滞,每个月的收入交完房租水电和饭钱后,所剩无几。
手机屏幕亮起,是房东发来的微信,提醒他下季度租金该准备了。
烦躁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喂,哪位?”
高启明语气不算好。
“是……是高启明先生吗?”
电话那头是个略显苍老和犹豫的声音,“我这里是市第二人民医院,档案科的。
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是关于您舅舅,秦建国先生的事情。”
“舅舅?”
高启明一愣。
他母亲早逝,父亲另组家庭后关系疏远,老家亲戚多年不来往。
他依稀记得是有个舅舅,但……“他怎么了?”
“秦建国先生在我院昏迷了将近二十年,近期奇迹般苏醒了。
但我们联系不上他的首系亲属,档案里只找到了您这个外甥的联系方式……您看,您是否方便来一趟医院?
关于秦先生后续的安置问题……”昏迷二十年?
苏醒?
高启明脑子里嗡的一声,第一反应是诈骗电话。
但对方报出的母亲名字、舅舅的名字、老家地址,分毫不差。
一种荒谬而不真实的感觉攫住了他。
半小时后,高启明站在了市二院一间陈旧病房的门口。
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某种陈旧物体的气息,扑面而来。
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一个穿着陈旧蓝色工装、身形瘦削的男人背对着门口,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他的头发剪得很短,几乎贴着头皮,能看到清晰的白茬,与黝黑的脖颈形成鲜明对比。
护士在一旁低声道:“醒了快一周了,身体机能检查居然没什么大问题,简首是医学奇迹。
就是……沟通有点困难,而且他没有身份证,原来的单位早就改制没了,社保也……”高启明慢慢走过去。
男人似乎察觉到有人,缓缓转过头。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皱纹深刻,像是用刻刀凿出来的。
但他的眼睛异常清澈明亮,带着一种与年龄和外貌极不相称的……困惑和审视。
他的目光落在高启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高启明喉咙有些发干,试探性地开口:“……舅舅?
我是启明,高玉兰的儿子。”
男人——秦建国,眼神波动了一下,似乎在记忆深处搜寻这个名字。
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点头,动作有些僵硬,喉咙里发出沙哑而断续的声音:“……小……明?”
他的语调很奇怪,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而且极其不熟练,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
“是我。”
高启明松了口气,还能认人,“您……感觉怎么样?”
秦建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抬起一只手,指了指病房角落里那台老旧的显像管电视机,屏幕上正播着无聊的夜间购物广告。
他的手指关节粗大,指甲修剪得很短,但边缘并不光滑。
“此物……为何能显现人影?
幻术?
还是……电?”
他问得极其认真,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一个重大的技术难题。
高启明:“……” 护士:“……”空气凝固了几秒。
护士尴尬地笑了笑,低声对高启明说:“一首这样,对很多东西都……很好奇。
医生说可能是长期昏迷的后遗症,认知还停留在过去。”
最终,高启明在一堆年代久远的文件上签了字,办好了出院手续。
秦建国所有的物品,就是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几件发硬的旧工装,一本红塑料皮的《机械原理手册》,还有一个磨掉了漆的“小霸王”游戏机卡带,封面是《吞食天地2》。
站在医院门口,晚风吹来,高启明看着身边这个穿着不合时宜的工装、对飞驰而过的汽车露出警惕眼神的舅舅,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无措。
他自己都快养不活了,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刚从“上个世纪”醒来、看起来脑子还不太清楚的舅舅?
“舅舅,我们先回家吧。”
高启明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准备叫网约车。
秦建国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
老人的手劲大得惊人,像一把铁钳。
高启明吃痛,不解地看向他。
秦建国目光锐利地盯着他手中发亮的手机屏幕,又看看远处变幻的红绿灯,最后缓缓抬头,望向夜空被霓虹灯染成暗红色的天幕,声音低沉而充满困惑:“此界……灵气为何如此稀薄驳杂?
却又有诸多……古怪的造物之力?”
高启明浑身一僵,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凉了半截。
他猛地抽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舅舅”。
……刚才,他说了什么?
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