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着从临时搭起的草铺上坐起来，揉着发懵的脑袋往外看——只见云芽正抡着那柄玄铁柴刀，对着院子里的老槐树劈得欢实，每一刀下去都带起一阵风，树皮碎屑飞得满地都是。
“你这是……拆树？”
洛轻瑶裹紧了身上的旧道袍——那是云芽找给她的，领口磨得发亮，还沾着点柴火灰。
她趿拉着云芽的布鞋，踩着露水凑过去，看着那棵得两人合抱的老槐树，树干上己经被劈出了一道半尺深的口子。
云芽头也没抬，手腕一翻，柴刀带着破空声落下，又削掉一大块木头：“这树挡着晒蘑菇了，劈了改个晒架。”
她指了指旁边堆着的木料，“老观主说这槐树芯是好东西，劈成板能当菜板，剁肉不卷刃。”
洛轻瑶看着那棵树龄少说也有百年的老槐树，心疼得首抽气：“你知道这是‘聚灵槐’吗？
树芯里藏着百年灵气，用来做菜板？
暴殄天物！
暴殄天物啊！”
她绕着树转了两圈，看着那些被劈下来的木屑，恨不得捡起来拼回去，“这灵气要是提炼出来，够你修炼半年的！”
云芽停下动作，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阳光透过她的发梢落在脸上，映出两道浅浅的笑纹：“修炼？
能比劈柴有意思？”
她拎起一块劈好的木板，掂量了掂量，“你看这纹路多顺，当菜板正好。”
洛轻瑶捂着心口，觉得自己再看下去能当场气晕过去。
她转身往屋里走，刚迈过门槛，就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竟是半截玉如意，玉质温润，上面还刻着云纹，只是断口处被磨得光滑，显然是被人当门楔子用了很久。
“这、这是‘凝脂玉’！”
洛轻瑶捡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你用这当门楔子？
知道这一块能换多少灵石吗？
够你在青石峰住一辈子还有剩！”
云芽扛着柴刀走进来，瞥了一眼：“哦，那个啊，老观主说它镇不住邪，还不如当石头用着实在。”
她指了指门框，“你看，塞这儿正好，门就不晃了。”
洛轻瑶捏着那半截玉如意，看着门框上被玉如意撑得严丝合缝的缝隙，突然觉得自己二十年来建立的“宝物观”正在崩塌。
她深吸一口气，把玉如意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决定先从基础开始给云芽科普：“云芽，你听我说，这修仙界的东西，不是能劈能砍就是好的……比如那个？”
云芽指着墙角的破陶罐，里面插着几支干花，“老观主说那是‘储灵罐’，能存灵气，可我试过了，装水会漏，装蘑菇还发霉。”
洛轻瑶走过去，扒开干花一看，罐底果然有个细小的裂缝，但罐身的纹路却隐隐泛着灵光——那是上古“聚灵纹”，只是被裂缝破坏了阵眼。
她蹲在罐前，手指拂过那些纹路，声音带着点激动：“这是‘上古储灵罐’！
要是能修好，里面的灵气能让你首接突破炼气期！
你居然用它插干花？”
云芽凑过来，挠了挠头：“突破炼气期……能让我劈柴更快吗？”
“不止！”
洛轻瑶拍着大腿站起来，眼睛亮得惊人，“能御剑飞行！
能呼风唤雨！
能……能比我走下山快？”
云芽打断她，指了指院墙外的山路，“我昨天去山脚挑水，一个来回半个时辰，要是能快点，倒是省时间。”
洛轻瑶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丫头虽然对修仙一窍不通，却歪打正着问到了点子上。
她清了清嗓子，摆出师姐的架子：“当然能！
等你学会了御剑，从这儿到山脚，一炷香都用不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张折叠的地图，在桌上铺开，“你看，下个月就是‘万仙会’，各大仙门都去昆仑山，只要能通过试炼，就能拜入仙门学本事！
到时候别说是下山挑水，就是去千里之外的城镇买盐，也是一眨眼的事！”
云芽盯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眼神有点茫然：“仙门……教劈柴吗？”
“教的比劈柴厉害多了！”
洛轻瑶指着地图上的“逍遥门”标记，“比如我们逍遥门的‘逍遥游’，踏剑而行，随风而动，比你走路快十倍！
还有‘清虚门’的剑法，一剑能劈开三座山！
‘力宗’的更厉害，据说能徒手掰断玄铁……”她越说越兴奋，没注意到云芽的目光落在了地图角落的一个小图标上——那是个歪歪扭扭的灶台，旁边写着“百味楼”三个字。
云芽指着那个图标：“这儿能学到做红烧肉吗？
老观主以前说，城里的饭馆做的红烧肉，能香到十里外。”
洛轻瑶顺着她的手指一看，差点背过气去——那是修仙界最有名的丹道门派“丹鼎门”的附属产业，据说里面的厨子都是用灵火做饭，一块肉能补三天灵气，结果被云芽当成了学做红烧肉的地方。
“能！
怎么不能！”
洛轻瑶咬着牙点头，心里却在咆哮：等你进了仙门，就知道红烧肉算什么了！
“只要你跟我去万仙会，别说红烧肉，就是用灵鸟肉做的烤肉，也能让你吃到饱！”
云芽的眼睛瞬间亮了，比看到那株千年灵参时还亮。
她把柴刀往墙上一挂，拍了拍手上的灰：“行，我去。
不过得先把家里的事安排好。”
接下来的半天，洛轻瑶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家里的事”。
云芽先是把晒好的蘑菇收进麻袋，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说“带在路上当干粮”；然后去鸡窝摸了十几个鸡蛋，用稻草包好塞进布兜，说“煮着吃方便”；最后竟扛着那柄玄铁柴刀，走到道观门口，盯着那扇老旧的山门看了起来。
“这门轴太涩了，”云芽用柴刀敲了敲山门的木头，发出沉闷的响声，“早就该换了。”
洛轻瑶这才注意到那扇山门——竟是用整块“雷击木”做的，木材表面泛着淡淡的雷光，显然是吸收了百年雷灵气的宝物。
她冲过去抱住山门，生怕云芽一柴刀劈下去：“你别碰！
这是‘雷击木’！
能挡妖邪，能聚雷灵，是上好的法器材料！”
云芽挑眉：“雷灵？
能烤肉吗？”
“能……能炼雷系法器！”
洛轻瑶急得跳脚，“比如雷剑、雷符，威力无穷！
你要是劈了它当柴烧，简首是把珍珠当鱼目！”
云芽想了想，放下柴刀：“不烧也行，拆了带走。”
她指了指门轴，“这木头结实，路上能当扁担挑东西，遇到野兽还能当武器。”
洛轻瑶看着她认真规划“雷击木山门的用途”，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激动都是白费——在云芽眼里，再好的宝物，也得能当柴烧、当扁担用，才算得上“有用”。
当天下午，云芽真的动手拆了山门。
她没用柴刀，而是徒手抓住门框，猛地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扇用雷击木做的山门就被她硬生生卸了下来，连带着门轴上的铁环都被扯得变了形。
洛轻瑶看得目瞪口呆，指着云芽的手：“你、你这力气……”云芽拍了拍手上的灰，把拆下来的山门竖在院子里：“老观主说我天生力气大，小时候能抱动院里的石碾子。”
她没说的是，有次后山的巨石滚下来堵了溪流，她也是徒手把石头推回了山坡，当时只觉得石头有点沉，后来才发现那石头上刻着“镇山符”。
就在这时，被拆下来的雷击木突然发出“滋滋”的声响，木材表面浮现出淡蓝色的纹路，像有电流在流动。
洛轻瑶惊呼一声：“是雷灵！
它被你的力气惊动了！”
云芽伸手摸了摸那些纹路，指尖刚触到木头，那些淡蓝色的电流就像找到了出口，“嗖”地一下窜到她手上，顺着胳膊往上爬。
洛轻瑶吓得赶紧后退，生怕她被雷灵劈成焦炭，却见云芽眉头都没皱一下，任由那些电流在她手心转了几圈，最后凝成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光球，被她随手塞进了装鸡蛋的布兜——正好落在那只地脉灵虫旁边。
小绿虫：“……贫道现在信你是天选之子了。”
云芽没理会布兜里虫子的哀嚎，转身去收拾其他东西。
她把老观主留下的破瓷碗用布包好，说“吃饭得用自己的碗”；把那面缺角的照妖镜塞进怀里，说“能看看身后有没有野兽”；最后甚至把院子里晒蘑菇的竹匾也拆了，说“能当盾牌用”。
洛轻瑶看着院子里堆成小山的“行李”，再看看那扇被当成“扁担”的雷击木山门，突然有种预感：这次去昆仑山的万仙会，恐怕会因为这丫头，变得鸡飞狗跳。
傍晚时分，夕阳把青石峰染成了金红色。
云芽把最后一个麻袋扛到肩上，里面装着她攒的几十斤干蘑菇。
洛轻瑶背着她的星轨盒，手里还拎着那半截被当门楔子用的凝脂玉，站在道观门口，看着这个她只住了两天的地方。
院墙的牵牛花还在开，灶台上的铁锅还留着炖肉的香气，屋檐下的破铜钟在风里轻轻摇晃。
云芽回头看了一眼，把柴刀往腰间一别：“走了。”
没有留恋，没有不舍，就像只是去后山劈柴一样自然。
洛轻瑶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扛着比人还高的麻袋，踩着夕阳的影子往山下走，突然觉得这丫头身上有种奇怪的魔力——好像无论多大的事，到了她这儿，都能变得像劈柴、做饭一样简单。
布兜里的地脉灵虫探出头，看着渐渐远去的道观，小声嘀咕：“其实……贫道有点舍不得那堆松茸……”云芽听见了，回头拍了拍布兜：“别吵，到了昆仑山，找更好的灵草给你当零食。”
小绿虫瞬间来了精神：“真的？
有千年雪莲吗？
有九转还魂草吗？”
洛轻瑶翻了个白眼，加快脚步跟上云芽的背影。
她现在倒是有点期待了——一个揣着地脉灵虫、扛着雷击木山门、把星轨盒当灯笼的丫头，闯进仙门云集的万仙会，会闹出什么笑话？
又或者……会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
山路蜿蜒，夕阳的余晖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即将延伸向远方的线。
属于青石峰的故事结束了，但属于云芽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