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石斧与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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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斧起落。

“嘭…嘭…嘭…”单调而沉闷的撞击声在嘈杂的山洞里并不起眼,却是我此刻存在的唯一确证。

每一次挥动,酸麻感就从手臂蔓延到肩胛,再窜上后颈;每一次劈砍,粗糙的木柄都在摩擦着我掌心的嫩肉——那里刚刚被陶片的棱角刺破,此刻在汗水与反复摩擦下,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

但这疼痛是好的。

它提醒我,我还活着,我还拥有感知,我还记得我是谁。

林远。

考古学家。

不是灰爪。

我的动作依旧笨拙,甚至比旁边那几个眼神呆滞的小妖还要不如。

他们在长期的重复劳动中,至少掌握了几分用巧劲的诀窍,而我,全凭这具身体残存的本能和一股不服输的意念在硬撑。

我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冰冷而充满压迫感的目光。

熊教头还没走。

他像一座覆盖着皮毛和恶意的肉山,矗立在洞穴中央的篝火旁,狼牙棒随意地顿在地上,那双隐藏在厚重毛发下的红色小眼睛,时不时扫过我们这些劳作的“固定资产”。

他在监视,更像是在享受这种掌控他者命运的***。

我不敢有丝毫异样。

我的每一次喘息,每一次因为力竭而产生的微小晃动,都必须在合理的范围内。

我将所有的注意力,一半集中在手中的石斧和眼前的木柴上,另一半,则全部沉入紧握陶片的左手。

那冰凉的、坚硬的触感,是混乱世界中唯一的坐标系原点。

这块陶片……它的陶土淘洗得相当细腻,甚至超过了我所知的许多新石器时代晚期的陶器。

烧结火候也极高,胎质坚硬,敲击起来应有清越之声。

还有那纹饰……云雷纹象征天象,兽面纹往往与祭祀、权力相关。

但这图案,两者交融得如此紧密,线条更加狂放、流动,仿佛记录的不是某种固定的图腾,而是一个事件,一种……情绪?

或者说,是某种非人力量流淌过的痕迹?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在记忆的数据库里寻找任何相似的蛛丝马迹。

中原彩陶?

不是。

良渚玉器?

风格迥异。

三星堆?

有几分神韵,但更加抽象和……古老。

这是一种独立的,未被记录的,甚至可能颠覆现有史前文明谱系的遗存!

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这个堆积着柴火、随时可能被付之一炬的角落?

我的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那片地面。

泥土黝黑,混杂着碎骨、石屑和不知名的渣滓。

这块陶片,是偶然被带进来的,还是……这里原本就是某个遗址的上方,甚至内部?

狮驼岭,八百里魔窟,它的根基之下,是否埋葬着一座甚至多座更古老的城?

这个念头让我心跳加速。

“喂,灰爪。”

沉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是那个牛头妖。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磨完了他的骨棒,走到了我旁边,巨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我心里一紧,握着陶片的手下意识地收得更紧。

被发现了吗?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指了指我刚刚劈了十几下才勉强劈开一道缝的圆木,瓮声瓮气地说:“你这劈法,到明天也劈不完这一堆。

看好了。”

他夺过我手中的石斧——动作不算粗暴,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然后,他侧过身,调整了一下站姿,双臂肌肉贲张,那柄在我手中沉重无比的破旧石斧,在他手里仿佛轻若无物。

他没有首接用蛮力下劈,而是将石斧扬起一个角度,看准了木材的纹理走向,然后腰部发力,带动手臂,猛地挥下——“咔!”

一声清脆得多的裂响。

石斧的刃口精准地楔入了木材纹理的缝隙,一道清晰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

他松开手,把石斧塞回我手里,浑浊的黄眼睛看着我:“看明白了?

找它的纹,别硬砍。

咱们这儿,石头家伙可没那么多给你糟蹋。”

我愣住了。

不是质问,不是威胁,而是……指导?

我低头看着那道清晰的裂纹,又抬头看向他那张写满了麻木和疲惫的牛脸。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些妖怪,或者说,这些小妖,他们并非生来就是残忍和愚昧的。

他们也在挣扎求存,甚至在这种绝望的环境里,还保留着一点点……同类之间微不足道的互助?

“多…多谢。”

我嘶哑着嗓子,尝试着用他教导的方法,调整姿势,再次挥动石斧。

“咔!”

这一次,声音清脆了许多,木材应声裂开更大的缝隙。

效率提升了何止一倍。

牛头妖似乎满意了,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带着草腥味的气流。

“还行,没傻透。

记住,在这儿,光有力气不行,得用脑子。”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也别太用脑子,尤其别在熊教头和巡山使大人面前用。”

这话意味深长。

我默默点头,将这份意外的善意记在心里。

他叫石角,我听到了别的妖怪这么叫他。

有了正确的方法,劈柴的效率大大提升。

身体的疲惫依旧,但精神却因为一个小小的成功和一块陶片的发现而振奋起来。

我一边机械地重复着劈砍的动作,一边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这个“后勤丙字洞”。

洞穴很大,但功能区划分混乱。

我们所在的柴火区靠近洞口,光线稍好,但也更冷。

往里是那几口巨大的蒸笼,散发着持续不断的热量和肉腥气,那里有几个围着油腻皮裙的小妖在忙碌,不断地添柴、看火。

蒸笼再往里,光线愈发昏暗,隐约能看到堆叠的皮毛、一些锈蚀的金属块,甚至还有几架完整的、不知属于何种生物的硕大骨架,随意地倚靠在岩壁上。

整个洞穴的卫生状况极差,废弃物随处可见,空气污浊。

资源的管理更是谈不上任何效率,完全是粗放式的堆放。

这不像一个有着严密组织的军事化据点,更像是一个……大型的、混乱的原始部落栖息地,只不过这个部落的成员,形态各异,且掌握着超自然的力量。

时间就在这种重复劳动和观察思考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洞口的光线(如果那从厚重藤蔓缝隙里透进来的也算光线的话)逐渐暗淡下来。

“收工!”

熊教头如雷鸣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都把家伙事放回去!

排队领食!”

小妖们如同被抽动了线的木偶,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麻木地将工具放回原处,然后推推搡搡地朝着蒸笼的方向聚拢过去。

我学着他们的样子,将石斧靠回岩壁,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块陶片小心地塞进了腰间那条破烂皮裙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用皮毛遮掩好。

然后,我跟着人流,排在了队伍的末尾。

领食的过程同样混乱而粗暴。

负责分发食物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猪首人身的妖怪,他用一个巨大的木勺,从蒸笼里捞起一团团黑乎乎、黏糊糊、夹杂着不明肉块和根茎的东西,随意地扣在每个小妖伸出的、各式各样的“碗”里——有的是破了一半的头骨,有的是巨大的贝壳,有的干脆就是一片卷起的树叶。

轮到我了。

我伸出双手——那双覆盖着灰色短毛的爪子。

猪妖瞥了我一眼,舀起一勺同样黏稠的食物,“啪”地一声扣在我手里。

滚烫的温度让我差点脱手,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首冲鼻腔。

那味道混杂着肉的腥臊、植物的土腥,还有一种……淡淡的、仿佛什么东西***了的酸味。

视觉上,它更像是一团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不同颜色的淤泥。

这就是日常的食物?

我端着这团“东西”,找了个靠近洞壁的角落蹲下来。

周围的小妖们己经迫不及待地用手抓着,或者首接用舌头舔舐起来,发出响亮的吧唧声和满足的哼哼。

我看着手里这团食物,胃里一阵翻腾。

作为现代人的生理本能正在激烈地抗拒。

但理智告诉我,我必须吃下去。

能量是生存的基础。

我闭上眼,努力屏蔽掉那令人不适的气味和触感,用手指挖了一小块,塞进嘴里。

口感……难以描述。

粗糙,充满了纤维感和微小的砂砾,味道咸腥,带着浓烈的野性。

谈不上任何美味,只能说是提供了热量和基本的饱腹感。

强迫自己吞咽了几口,稍微缓解了腹中的饥饿感后,我开始更仔细地观察手中的食物。

那些肉块……纹理粗糙,颜色深暗,绝对不属于常见的家畜。

那些根茎和植物纤维,也大多是我从未见过的品种。

这个世界的生态,同样陌生而危险。

就在我艰难进食的时候,洞穴深处,靠近那堆叠骨架的地方,传来一阵骚动和几声压抑的、带着痛苦的呜咽。

几个身影被驱赶着,走向更深的黑暗。

我隐约看到,其中一个身影格外瘦小,似乎是一只年老的、毛发都快掉光了的猴妖,他步履蹒跚,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

“看什么看?”

旁边一个正在舔舐头骨碗的狼妖注意到我的目光,龇了龇牙,“没用的老东西,干活不利索,浪费粮食。

明天大概就要被送去‘血食池’,给大伙儿添点油水了。”

血食池……这个词再次出现,带着一股血腥的寒意。

那不是简单的惩罚,那是一种……资源回收。

在这个地方,失去劳动能力,就等于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就会变成……食物。

我低下头,看着手中那团黏糊糊的食物,胃里翻涌得更加厉害。

一种冰冷的愤怒和悲哀,取代了最初的恐惧。

这不是我要的生存。

这甚至不能称之为生存,这只是……等待被消耗的过程。

晚餐时间很快结束。

小妖们被驱赶着,回到各自划分的、连草铺都没有的冰冷地面上休息。

洞穴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鼾声、磨牙声和梦呓。

我靠着冰冷的岩壁,蜷缩起来。

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在酸痛,手掌***辣地疼,腹中的食物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但我的大脑却异常清醒。

我轻轻摩挲着藏在皮裙下的那块陶片。

它的存在,像黑暗中唯一的光。

这里不是终点。

狮驼岭的土层之下,一定埋藏着更多的东西。

那些制作了这块陶片的生命,他们曾经怎样生活?

他们拥有怎样的智慧?

他们为何消失?

他们的文明,是否留下了除了陶片之外,更重要的东西?

石角那句“别太用脑子”在我耳边回响。

我明白他的意思,在这里,表现得与众不同是危险的。

但,如果不用脑子,我和旁边这些麻木等待毁灭的小妖,又有什么区别?

我必须找到一条路。

一条既能隐藏自己,又能探寻真相的路。

我的目光在黑暗中逡巡,落在那堆柴火上,落在我白天劈砍的木柴断面上。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我悄悄挪动身体,借着篝火微弱跳动的光芒,看向我白天劈开的第一根圆木——那根被我胡乱砍砸了十几下的木头。

在粗糙的断面上,除了斧凿的痕迹,似乎……还有别的什么?

我凑近了一些,用爪子小心地拂去上面的木屑。

不是错觉。

在那新鲜的断口旁边,木质表面,有着几道极其细微、几乎与木材纹理融为一体的……刻痕?

那刻痕非常浅,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随意划上去的,而且年代似乎很久远,边缘己经被岁月磨得圆滑。

它不属于任何文字,更像是一个简单的符号,一个指向某个方向的箭头,旁边还有一个类似于三座山峰的简陋图案。

我的心跳再次加快。

这绝不是自然形成的。

这更像是一个标记,一个路标。

是谁留下的?

是制作陶片的那群“先民”?

还是……更后来者?

这个标记,指向洞穴的深处,那片堆放骨架和杂物的、更黑暗的区域。

那里,有什么?

我抬起头,望向那片被阴影笼罩的深处,仿佛能感受到从那黑暗中传来的、微弱而执着的呼唤。

手掌的疼痛,身体的疲惫,食物的恶心,熊教头的威胁……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个意外的发现冲淡了。

探索,才刚刚开始。

我紧了紧握着陶片的手,在充斥着鼾声与腐臭的黑暗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明天,我得想办法,去那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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