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

像是全身骨头被拆开，又胡乱塞了回去，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喉咙里冒着火，仿佛吞下了整个沙漠的滚烫沙子。

林恪猛地睁开眼，视野里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自家卧室那盏他挑了半个月的吸顶灯，此刻蒙着一层诡异的暗红色污渍，边缘还在往下滴答着黏稠的液体，在死寂的房间里发出规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滴答”声。

恶臭。

无法形容的***气味蛮横地钻进鼻腔，比楼下垃圾站夏天发酵了三天的味道还要浓烈十倍，几乎凝成实质，压迫着他的气管。

记忆断片了。昨天……昨天他还在为“擎天科技”那个该死的季度汇报熬夜改PPT，凌晨三点才爬上床，脑子里还盘旋着“转化率”、“用户画像”、“闭环生态”这些该死的词汇……然后呢？

世界好像在他睡着的时候，被谁按下了重启键，却装错了操作系统。

“呃……嗬……”

非人的、喉咙被撕破般的低吼从卧室门外传来，夹杂着指甲刮挠木板的“刺啦”声，让人牙酸。这声音……不像任何他认知里的生物。

末世？

这个词蹦进脑海的瞬间，林恪一个激灵，残留的睡意被彻底驱散。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太大牵扯着酸疼的肌肉，让他倒抽一口冷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穿着昨天那身皱巴巴的居家服，身上除了酸痛，并没有明显的伤口。

他蹑手蹑脚地下床，虚浮的脚步让他晃了一下。视线在房间里扫过，抄起了墙角那根原本用来支撑晾衣杆的空心不锈钢管，入手冰凉，分量比他想象的轻，但总好过徒手。

他屏住呼吸，凑到门边。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楼道里光线昏暗，应急灯闪烁着不祥的绿光。一个身影在徘徊。曾经是邻居张阿姨，那个总是热情塞给他老家特产的和善妇人。现在……她的半边脸不见了，露出森白的骨头和蠕动的蛆虫，眼球耷拉在眼眶外，随着她僵硬的转动一摇一晃。身上那件熟悉的碎花睡衣被染成了深褐色，凝固的血污和不明粘液糊在一起。她用只剩下骨头的手指，一遍遍抠抓着对面邻居家的防盗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真的……是丧尸。

林恪腿肚子有点发软，胃里翻江倒海。他死死捂住嘴，才没吐出来。末世真的来了？不是电影，不是游戏？是特么的现实！

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思考着是固守待援还是冒险突围的时刻，一个冰冷、毫无波动，像是劣质电子合成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意识清醒，环境判定：末世低魔·低武·低科技。KPI绩效管理系统，版本9.0，强制绑定中……

绑定成功。

宿主：林恪。

当前职级：试用期救世主P1

本月核心KPI：清除低等丧尸×1000。完成度：0/1000。

时限：本月剩余时间29天14小时37秒。

绩效奖惩规则：连续三个月绩效排名垫底区域排名末10%，将启动宿主自毁程序。超额完成指标，将根据超出比例获得积分奖励，积分可用于兑换技能、物资、属性点。

新手提示：请宿主积极面对考核，努力提升绩效，为成为一名优秀的正式救世主而奋斗。当前区域在线宿主：773人。

一连串的信息像冰锥一样扎进林恪的脑子，把他那点残存的恐惧和混乱都冻住了。

KPI？绩效管理系统？救世主还有试用期？垫底……自毁？！

他是不是加班出现幻觉了？还是在做梦？可门外张阿姨抠门的声音，空气中的恶臭，还有体内那股真实的酸痛感，都在 诉说着这一切的真实性。

“系统？”林恪试着在脑海里呼唤，声音干涩。

在。冰冷的回应即刻响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是KPI系统？拯救世界不应该是……更……那种，充满热血和信念感的系统吗？”

信念无法量化，热血无法考核。KPI是驱动效率、优化资源配置、确保目标达成的科学管理工具。在多元宇宙救世主孵化项目中，引入成熟的KPI考核机制，能有效提升救世主成长速度与任务成功率。请宿主尽快适应，投入工作。

科学管理工具……林恪嘴角抽搐了一下，感觉槽多无口。他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看着脑海里那个半透明的、做得跟他公司用的OA系统界面有七分像的系统面板，上面清晰地显示着那个刺眼的“0/1000”，以及下面鲜红的倒计时。

自毁程序……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腐臭和铁锈味的空气呛得他咳嗽起来。求生的本能，或者说，对“自毁”这两个字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想起上个季度因为KPI差一点点被优化裁员的经历，那种窒息感仿佛再次降临。

他重新握紧了那根空心钢管，掂量了一下。太轻，不顺手，但总比徒手强。

小心翼翼地拧开反锁的房门，留出一条缝隙。腐臭的味道更加浓郁。曾经的张阿姨，现在的丧尸，似乎被这微小的动静吸引，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喉咙里发出更急促的“嗬嗬”声，朝着这边转过身。

就是现在！

林恪猛地拉开门，侧身，用尽全身力气，将钢管狠狠砸向丧尸张阿姨的头颅！

“砰！”

一声闷响。手感不对，像是砸在了一个半腐烂的西瓜上。黏腻、腥臭的液体溅了他一脸。丧尸张阿姨被打得一个趔趄，但并没有倒下，反而被彻底激怒，张开散发着恶臭的嘴，挥舞着双手朝他抓来。

林恪心脏狂跳，几乎是凭着本能，又是一钢管捅出，这次对准了眼眶。

“噗嗤！”

更恶心的触感。丧尸的动作僵住了，晃了晃，终于重重地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成功清除低等丧尸×1。当前KPI进度：1/1000。请宿主再接再厉，保持势头。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冷静得像是在汇报他刚刚提交了一份Excel表格。

林恪扶着门框，大口喘着气，看着地上那具曾经是活生生的人的尸体，胃里终于忍不住，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酸臭的胃液混合着胆汁，灼烧着他的喉咙。

他抹了把嘴，脸上还沾着丧尸的黑血和自己的呕吐物。他低头看了看那根沾满污秽的钢管，又看了看脑海里那个进度条从0变成了1。

没有升级，没有技能解锁，没有新手大礼包。只有一个冷冰冰的“1”，和后面跟着的，仿佛遥不可及的“999”，以及那个催命一样的倒计时。

末世，KPI，自毁程序。

林恪咧开嘴，想笑，却发不出声音。他拖着发软的双腿，退回屋内，重重关上门，反锁。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看着自己沾满污秽的双手，喃喃自语：

“这班……真是上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