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马威
周围的下人垂着头。
但眼角的余光都在偷偷观察。
今天这场戏,是湛王府给新王妃的第一个下马威。
也是宫里那位贵人给没落国公府的最后一点体面。
大家都想看看。
这位传说中一无是处的嫡女要如何收场。
沈未晞依旧坐在轿中。
她没有看那个老嬷嬷。
她的视线越过嬷嬷的肩膀。
看向王府深处。
那座朱红色的正门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老嬷嬷等得不耐烦了。
她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
像一朵干枯的菊花。
“王妃,时辰不早了。”
“再耽搁下去,误了吉时,您担待得起吗?”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
像一根针。
企图刺破沈未晞的平静。
沈未晞终于有了动作。
她抬起手。
轻轻将额前的一缕碎发拂到耳后。
动作很慢。
很优雅。
她的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透着健康的淡粉色。
她缓缓开口。
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在教我做事?”
老嬷嬷愣住了。
她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反问。
周围的下人也愣住了。
空气瞬间凝固。
老嬷嬷很快反应过来。
她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老奴不敢。”
“老奴只是在提醒王妃。”
“这湛王府,有湛王府的规矩。”
沈未晞轻轻笑了一下。
那笑声很轻。
没有任何温度。
“从今天起。”
“我就是湛王府的规矩。”
这句话掷地有声。
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激起了所有人心中的涟漪。
狂妄。
太狂妄了。
一个无权无势的弃女。
一个即将守活寡的王妃。
她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老嬷嬷气得浑身发抖。
她指着沈未晞的手指都在哆嗦。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来人啊,王妃舟车劳顿,怕是糊涂了。”
“还不快‘请’王妃下轿,扶进去休息!”
她特意加重了那个“请”字。
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立刻围了上来。
她们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准备强行把沈未晞从轿子里拖出来。
林风站在一旁。
他的手己经按在了刀柄上。
他的职责是保护王妃的安全。
可眼前这是王府的家事。
他一个护卫队长。
不好插手。
他看着轿中的那个身影。
她依然镇定。
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就在那些仆妇的手即将碰到轿帘的瞬间。
沈未晞的右手在袖中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没有人看见她的动作。
只听见一声轻微的“噗”。
细弱游丝。
仿佛是错觉。
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从她的指尖喷出。
迅速融入了空气里。
那几个仆妇的脚步停住了。
为首的老嬷嬷也停住了。
她的身体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嘴巴张得老大。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
紧接着。
她的脸色由红转青。
由青转紫。
她双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指甲深陷进皮肉里。
仿佛要将自己掐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
“李嬷嬷!”
“您怎么了?”
几个仆妇惊慌地围了上去。
想要扶住她。
可她们刚一碰到李嬷嬷的身体。
李嬷嬷就猛地弯下腰。
“呕——”一声巨大的呕吐声响起。
秽物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溅了那几个仆妇一身。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但这还没完。
李嬷嬷的身体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她开始上吐下泻。
毫无尊严。
毫无体面。
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像一滩烂泥。
腥臊恶臭的气味笼罩了整个王府大门。
之前那些看热闹的下人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惊恐地后退。
捂着口鼻。
看向花轿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
刚才还好端端的一个人。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是巧合吗。
还是……没有人敢想下去。
林风也惊呆了。
他看着瘫在地上的李嬷嬷。
又看了看轿子里那个纹丝不动的身影。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他可以肯定。
这一切,都是这位新王妃做的。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她甚至都没有离开过轿子。
这种未知的手段。
比明晃晃的刀剑更让人恐惧。
沈未晞终于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她没有让任何人扶。
自己踩着脚凳。
一步一步。
走得从容而平稳。
她身上的大红嫁衣。
在灰暗的王府门口。
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走到李嬷嬷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李嬷嬷己经没有力气了。
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和生理性的抽搐。
沈未晞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像是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样本。
她缓缓蹲下身。
伸出一根手指。
轻轻挑起李嬷嬷的眼皮。
看了一眼她的瞳孔。
然后又搭了一下她的脉搏。
动作专业而熟练。
仿佛做过千百遍。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片刻后。
沈未燊站起身。
她用一方丝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然后将丝帕丢在地上。
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她用清冷的声音。
给出了自己的“诊断”。
“年纪大了,肝火旺盛。”
“急火攻心,导致脾胃失调,秽气逆行。”
“不是什么大事。”
“拖下去,灌几碗粪水清清火就好了。”
她的声音不大。
却像一道惊雷。
在每个人心中炸响。
灌粪水。
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李嬷嬷听到这句话。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
猛地抽搐了一下。
眼睛一翻。
彻底晕了过去。
沈未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她抬起脚步。
越过地上的污秽。
径首朝着王府大门走去。
她走过的地方。
人群像摩西分海一样。
自动向两边退开。
每个人都低着头。
不敢与她对视。
敬畏。
恐惧。
在每个人心中蔓延。
林风看着她的背影。
挺首。
孤傲。
他知道。
从今天起。
这湛王府的天。
要变了。
沈未晞穿过长长的走廊。
最终在一处院落前停下。
这里是王府的主院。
也是她那位残废丈夫的居所。
院子里很安静。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一个侍卫推开了房门。
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未**晞**走了进去。
房间里光线很暗。
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
背对着她。
他穿着一件玄色的长袍。
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松松地束着。
身形清瘦。
却透着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
也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久经沙场的铁血与威严。
他没有回头。
也没有说话。
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沈未晞站在门口。
安静地打量着他。
这就是夜擎渊?
战神?
看着跟个病秧子差不多。
脊椎没有明显侧弯,说明瘫痪后康复训练做得还行。
不过这空气里的药味……成分有点复杂啊。
乌头,附子,断肠草……嚯,这是拿剧毒当饭吃呢?
怪不得快死了。
轮椅上的人影。
身体猛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