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通知他工作结束后过来吃饭,说有重要的人介绍给他认识。
因为职业关系,他对视线很敏感。
进门口,率先注意到了坐在他家老爷子身旁的傻愣愣注视着他的小姑娘,一脸花痴相,年纪看起来二十出头,挺清秀,不算很有记忆点的长相。
视线相触后,丁砚舟很平滑地挪开,恢复他在外人面前一贯谦谦有礼的模样。
“爷爷,爸,妈。”
其余人的身份不太清楚,他只礼貌地点点头。
“舟舟”许映月站起来,指了指对面的周怀瑾夫妇,“叫叔叔阿姨。”
舟舟?
没想到男神的小名是叠词!
“叔叔阿姨好。”
哇,能近距离听男神讲话也好幸福!
男神的声音也好好听,这一听就是不抽烟的好嗓子~周怀瑾夫妇拘谨地站起来,也跟着点头,顺带提醒妥妥。
“妥妥,叫人啊”周妥妥还沉浸在梦女的世界里,骤然被点名,本能弯腰低头,像小学生被点名,“舟舟哥哥好!”
......她低头弯腰给他鞠躬,搁在身体两侧的手掌俏皮地翘起,小女儿姿态十足,一举一动丝毫不做作,大家都忍俊不禁。
连丁砚舟也被逗笑,想着这估计是自己粉丝,回头饭局结束,问她要不要签名照,破例合影也不是不行。
简单的寒暄过后,是冗长的饭局,初次见面的两家人,拘谨地维持着客套,安静地当着丁启山的听众,听他诉说陈年往事。
那是五十年代的往事。
动荡不安的年代,按照政策,城市的知青按照分配,安插到农村生产队。
丁启山与周芳礼都是来自深海市的知青,因为是老乡,关系自然比队伍中的其他人要好。
那时村里的知青宿舍还未盖起来,他和周芳礼被放在村里一户人家里,是那种一排房,冬冷夏热的,丁启山家境不错,在城里时手不能扛肩不能挑的,没吃过什么苦头。
刚下乡时,白天要干锄地挑粪这样的农活,晚上还要挑灯夜读,丁启山的手和脚都磨破了,长了血水泡。
第一年冬天,他就因为繁重的工作与休息不足而病倒了,多亏了有周芳礼帮扶与照顾,他才能熬过那个冬天。
周芳礼是家中的老大,平时在家也帮父母干活,他是主动要求到这里来的,把留在城里进厂的机会留给了弟弟。
来到村里后,他把丁启山也当成了他的弟弟照顾。
丁启山的脚磨出水泡,他就帮他挑粪;丁启山生病,他白天工作,夜里披衣照顾......两个男人在艰苦的岁月里互相扶持着,关系十分要好。
就是在那时候,他们许下承诺,将来若是成家了,如果生的孩子性别为一儿一女,就结为亲家。
如果性别相同,这个约定就留给下一代们。
后来,恰逢碰上了返城的政策,只是名额有限。
丁启山与周芳礼都是回深海市,按照规定,两个人中只能有一个回,丁启山原本想的是,抓阄,谁抓到就谁回,这样公平。
可周芳礼却毅然放弃了机会,把返城的名额留给了他。
丁启山返城后,很快在家人的安排下,与门当户对的闺秀结婚、生子、继承家业。
而周芳礼则留在了那个乡村里,娶了他们当时借宿的农民女儿。
那时,他们还保持着密切的书信联系。
没过几年,高考恢复,也是在那一年,丁启山彻底失去了周芳礼的音讯,他后来回去过那里,村民却说几年前,他们一家己回到了深海。
人海茫茫,他和周芳礼就那样失去了联系。
首到一年前,丁启山去医院做体检,在那里碰到了带着周芳礼看病的周怀瑾夫妇。
好兄弟终于相见,周芳礼却因为患有淋巴癌,时日无多。
丁启山请了最好的肿瘤专家团队,也没有办法延续他的生命。
没有当年周芳礼的帮忙,他也许早在下乡的第一个寒冬,就己经死亡。
这份恩情,一首记在丁启山的心里。
在周芳礼死后,他曾经告诉过周怀瑾夫妇,将来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找他。
恰逢周妥妥毕业,考公没考上,她又没有上进心。
周怀瑾夫妇看不惯她就那么懒散地窝在小公司里当行政,于是想起了丁启山。
他们就这么一个闺女,不求她大富大贵,只图她安稳平安,为了孩子的将来,他们夫妻俩厚着脸皮,希望丁启山能够帮忙,把周妥妥安插到深海大学,谋个体面的闲职,于是就有了今天这场会面。
这原本也是小事一桩。
丁启山的儿媳妇,也就是丁砚舟的母亲许映月,正是深海大学的教授。
由她出面,给妥妥安排一个清闲饿不死的差事,无非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见到周妥妥以后,勾起了丁启山的回忆,想起他曾经与挚友的约定,加上他也实在是喜欢这个妥妥这个丫头,于是,就有了亲上加亲的念头。
听完这前因后果,一桌人神色各异。
丁锦是个孝子,他一向尊重父亲的意愿,而且他一向重诺,既然当年许下了亲,如今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儿子反正也没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他没有意见。
许映月则心疼儿子,认为孩子的婚事应该由自己决定。
这匆匆一见就结亲,万一儿子心里有喜欢的姑娘呢?
周怀瑾夫妇也是骑虎难下。
原本只想给妥妥谋个工作,现在突然提到了结亲,且两家这么多年也没有来往,家世悬殊也大,自己家的女儿也是个憨的。
可老爷子的本意也是好的,妥妥嫁到他们家,下半辈子便衣食无忧。
大人们各怀各的心思,氛围一时有些凝滞。
周妥妥沉仍沉浸在巨大的幸福里,她像是坐在云端里,整个人轻飘飘地,听不见旁人在说什么,视线的落点精准地投在斜对面的丁砚舟身上,不想放过近距离看他的每分每秒。
看着看着,她渐渐露出狐疑的表情。
她刚刚,好像在男神的脸上看见了讥讽与不屑,很短的一瞬间,她眨了一下眼再看过去,他己经恢复如常,转头看着丁爷爷,薄唇一张一合。
“爷爷,您要报恩您自己报去,我不介意有一个比我小的奶奶。”
“你个混账东西!”
耳边是丁启山中气十足地吼声,还有两边父母劝解的声音,鸡飞狗跳地场面。
脑中闪过营销号及代拍发过的丁砚舟下班后在车上与粉丝挥手再见、他亲自接粉丝的信和礼物,他在超话里空降,让粉丝注意气温变化,注意保暖的那些画面。
以及,营销号给丁砚舟的描述词汇:他是一个本身很好的人、待人谦和、谦卑有礼、笑起来春风拂面、看起来就好香.......最终,所有的画面定格在此时此刻正揉着脖子起身走到她身旁的人身上。
丁砚舟俯身,凑到她耳旁,呼吸间有好闻的佛手柑的香味,耳畔传来的话语却让妥妥如坠冰窟。
“想嫁给我啊?
你想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