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雪谜案暴雪山庄，聋哑外国富商惨死酒窖，心脏被刺穿。留洋女医生验尸时，
我发现她脖颈有暧昧红痕。那个暴躁的酿酒师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眼神如狼：“我的东西，
别碰。”我们七人被困，每个人都说与死者不熟。可她查出，
所有人都曾与富商有过隐秘交易——包括酿酒师，他曾卖予富商一桶绝版威士忌，
声称“足以毒死一头牛”。当第二个尸体出现时，她悄悄递给我一张字条：“小心那杯酒，
他在里面加了东西。”我笑着饮尽，看向酿酒师：“你的酒，味道不对。
”---民国二十三年，冬。西塞山，翠微别墅。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山脊，
鹅毛般的雪片从午后便开始飘洒。到了傍晚，也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狂风卷过山峦，
发出凄厉的呼啸，裹挟着雪粒，狠狠砸在别墅紧闭的窗棂上，哔剥作响。
侦探陆子瑜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被风雪扭曲的墨色松林，眉头微蹙。
他受别墅主人，一位久未露面的神秘富商所邀，前来处理一桩“不便声张的私人事务”，
请柬上语焉不详，却许以重金。然而抵达至今，已过二十四小时，主人依旧未曾现身，
反倒因这场不期而至的暴雪，被困在此地的。连他在内，共有七人。壁炉里的柴火噼啪燃烧，
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微妙紧张。厅内或坐或立，几人神色各异。
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的那位酿酒师，陈默。他穿着粗布的工装，身形高大结实，
浓密的眉宇间锁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躁郁，此刻正旁若无人地用一块细绒布，
反复擦拭着一只随身携带的银质酒壶，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客厅另一端，那里坐着留洋归来的女医生苏映雪。
苏映雪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素色旗袍，外罩一件浅米色的针织开衫，容颜清丽，
气质清冷如雪后初霁的远山。她正安静地翻阅着一本厚重的德文医学书籍，长睫低垂，
对周遭的一切似乎漠不关心。唯有当陈默那近乎灼热的视线掠过时，
她翻书的指尖会几不可察地停顿一瞬，随即恢复如常。陆子瑜认得苏映雪，
他们在上海曾有过数面之缘，彼时她刚归国不久，在一场由租界警局举办的案件分析会上，
其缜密的思维和精准的见解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甚至隐约察觉，
自己对这位冷静睿智的女医生怀有一份超越欣赏的好感。然而此刻，她与那个酿酒师之间，
似乎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场，疏离，却又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另外几人，
分别是穿着体面、笑容却有些虚浮的银行经理周启明，总是不自觉地搓动着手指。
一身绸缎长衫、面容精明的古董商李万财，眼神闪烁，似乎在掂量着屋内每一件物事的价值。
还有一位是自称采风作家的年轻女子赵曼丽，衣着时髦，
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惊惶。晚餐在一种近乎压抑的沉默中进行。席间，
只有周启明试图活跃气氛，讲了几句生意场上的趣闻，应者寥寥。陈默始终一言不发，
闷头喝着仆人端上的汤。苏映雪吃得很少，动作优雅，偶尔抬眼观察一下同桌的众人。
李万财则对每一道菜都流露出挑剔的神色。赵曼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筷子几次差点掉落。
餐后，年老体衰、耳朵也有些背的管家福伯颤巍巍地收拾着餐具，
另一位负责杂役、面色苍白的男仆阿忠则默默地在一旁帮忙。“这鬼天气，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周启明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叹了口气：“主人也不知何时才肯露面，把我们晾在这里，真是……”“既来之，则安之。
”李万财慢悠悠地品着茶。“这别墅藏品不少，倒是可以好好鉴赏一番。
”赵曼丽裹紧了披肩，低声道：“我总觉得这房子……有点冷飕飕的。”就在这时——“砰！
”2 酒窖惊魂一声沉闷的、像是重物倒地的巨响，猛地从楼下某处传来，
清晰地穿透了风雪的呼啸和壁炉的燃烧声。客厅内的所有人俱是一震。
陆子瑜率先站起身：“声音是从下面传来的。”陈默几乎同时放下了他的银酒壶，
眼神锐利地扫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方向。苏映雪也合上了书，面色凝重。
福伯和阿忠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茫然和一丝恐惧。“地下室……好像是酒窖。
”福伯嗫嚅着说。陆子瑜不再犹豫，快步走向楼梯口，陈默默不作声地跟上，
苏映雪迟疑了一下，也起身随行。周启明、李万财和赵曼丽互相看了看，最终也按捺不住，
跟在了后面。通往酒窖的楼梯是木制的，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越往下，空气中那股浓郁的酒香便越发醇厚，但在这醇香之中，
似乎还混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酒窖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瓦斯灯，
光线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布满酒架的墙壁上，如同幢幢鬼影。
借着这昏暗的光线，可以看清酒窖中央一片狼藉。几个橡木酒桶倾倒在地，
深红色的酒液汩汩流出，在地面积成了一滩黏腻的、反着幽光的“血泊”。
而在那“血泊”之中，仰面躺着一个穿着睡袍的金发外国男子，双眼圆睁，瞳孔涣散，
充满了惊愕与恐惧。他的胸口位置，睡衣被撕裂了一个口子，露出一个狰狞的创口，
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周围的布料，也染红了他身下的酒液。“是霍华德先生！
”福伯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霍华德，
正是这座翠微别墅名义上的主人，那位邀请陆子瑜前来的神秘富商。陆子瑜心中一沉，
快步上前，蹲下身探查。手指触及其颈侧，一片冰冷，毫无生机。
他注意到死者嘴唇微微发绀，五官因为临死前的痛苦而有些扭曲。创口边缘整齐，深度极深，
直接刺穿了心脏，是一击毙命。凶器似乎是一把双刃的、狭长的锐器，但现场并未发现。
“已经死了。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小时。”陆子瑜沉声道，
目光锐利地扫过随后跟来的每一个人。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恐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猜疑。苏映雪作为一名医生，
职业本能让她也走上前，想要更仔细地检查尸体。然而，就在她俯身，
手指即将触碰到死者衣物时，一只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得微微蹙眉。
是陈默。他一把将苏映雪拉到自己身后，动作粗暴而充满占有欲，
那双总是蕴藏着躁怒的眼睛此刻如同护食的野狼，狠狠盯着陆子瑜，
仿佛刚才触碰苏映雪的是他一般。“别碰。”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苏映雪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站稳后，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窘迫，她试图挣脱，但陈默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她只得低声道：“陈默，放手，我是医生。”陈默像是没听见，依旧死死盯着陆子瑜。
陆子瑜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快，但他很好地掩饰住了，只是平静地回视着陈默，
语气冷淡：“苏医生是在履行职责。现在这里发生了命案，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配合调查是必要的。”他转向惊魂未定的众人，声音在空旷的酒窖里回荡，
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诸位，很遗憾，霍华德先生遇害了。
在暴雪封路、警方无法介入之前，我希望大家能保持冷静，并且，暂时都不要离开这栋别墅。
”“另外，”他顿了顿，目光逐一扫过周启明、李万财、赵曼丽、福伯和阿忠，“据我所知，
霍华德先生听力有严重障碍，几乎可算耳聋。请问，在座的各位，有谁与他相熟？或者，
在今天之前，与他有过任何形式的接触或交集？”短暂的沉默。银行经理周启明率先开口，
掏出手帕擦着额角的冷汗：“霍华德先生？哦，是，我们银行确实和他有些业务往来，
他存储了一些外币和金条……但都是正常业务，我本人和他并不熟悉，
今天也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呃，如果这算见面的话。”他的笑容有些僵硬。
古董商李万财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眼神飘忽：“霍华德先生嘛……听说过，洋人富商，
喜欢收藏些古玩玉器。鄙人倒是想和他做做生意，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没想到……”他摇了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赵曼丽紧紧抓着披肩，
声音带着颤音：“我不认识他……我只是听说这里的雪景很美，
想来采风……我根本不知道这里住着什么人……”老管家福伯和男仆阿忠更是连连摆手，
表示只是受雇打理别墅，对主人的事情知之甚少，更谈不上熟悉。陈默在陆子瑜目光扫来时，
只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依旧紧紧攥着苏映雪的手腕，算是默认了“不熟”。
每个人都宣称与死者霍华德不熟。然而，陆子瑜凭借多年探案的经验，
从他们闪烁的眼神、不自然的停顿和细微的身体语言中，敏锐地捕捉到了谎言的气息。
这座暴雪山庄，此刻已成了一座华丽的囚笼，而凶手，
极有可能就混在他们这七个看似互不相干的人中间。风雪依旧在别墅外肆虐，
仿佛要将这栋建筑连同里面所有的秘密与罪恶，一同彻底埋葬。初步检查完现场，
除了那致命的伤口和倾覆的酒桶，陆子瑜在死者微握的右手掌心边缘，
发现了一小片非常细微的、深蓝色的织物纤维，不像是睡袍上的。此外，
在靠近尸体的一排酒架底部，他借着手电筒的光，瞥见了一点金属的反光，
捡起来发现是一枚小巧的、造型别致的珍珠耳钉，上面似乎还沾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红。
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两样东西收入口袋。回到客厅，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恐惧像无形的蛛网，
缠绕在每个人心头。壁炉的火焰跳跃着，却无法带来真正的暖意。
陆子瑜以需要记录发现尸体时各自位置为由，
让众人分别描述了晚餐后到巨响传来前这段时间的行踪。
和阿忠则在厨房和佣人房收拾；陈默说一直在客厅擦拭他的酒壶；苏映雪则始终在客厅看书。
几乎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或者说，都缺乏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因为客厅和书房是公共区域，佣人房和厨房相连，客房在楼上，行动都存在一定的自由度。
酒窖位于地下室僻静角落，短时间内往返并作案，并非不可能。询问间隙，
陆子瑜注意到苏映雪趁着众人不注意，
悄悄走向别墅里设置的小型诊疗室——那里有她带来的简易医疗箱。他心念微动，跟了过去。
诊疗室内，苏映雪正打开箱子，取出橡胶手套和几样简单的器械。“苏医生，有什么发现吗？
”陆子瑜靠在门框上，轻声问道。苏映雪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
声音依旧清冷：“初步判断，死因是心脏刺创，凶器可能是类似匕首或特制冰锥之类的锐器，
创口边缘很干净，凶手力气很大，或者很懂得用力技巧。死亡时间与你判断的一致，
大约在晚餐后四十分钟到一小时之间。”她戴上手套，转过身，走到陆子瑜面前，
稍稍压低了声音：“但是，陆侦探，我注意到一些奇怪的地方。死者除了胸口的致命伤，
右手手背有几道轻微的、新鲜的抓痕，像是挣扎中碰到了什么粗糙的东西。另外。
”她犹豫了一下：“我在他的指甲缝里，提取到了一点非常少量的……蜡状残留物，
味道有些奇特，不像是普通蜡烛或者壁炉里的柴火。”陆子瑜眼神一凝：“蜡状物？”“嗯，
需要进一步化验才能确定成分，但这里没有条件。”苏映雪摘下手套：“还有，
福伯提到霍华德先生耳聋，但我检查了他的耳道，发现了一些陈旧的病变痕迹，
符合神经性耳聋的特征。不过，他睡眠似乎很浅，或者临死前处于一种惊醒状态。”“哦？
何以见得？”“他瞳孔放大的程度，以及面部肌肉僵硬的模式，不像是深度睡眠中遇袭。
”苏映雪冷静地分析道，“当然，这只是基于医学经验的推测。
”陆子瑜看着她冷静专业的侧脸，心中赞赏更甚。
他忽然想起酒窖中陈默那充满占有欲的举动，以及苏映雪手腕上可能留下的红痕，
心中那点不快再次浮现。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那位陈酿酒师，似乎很紧张你。
”苏映雪正在收拾器械的手微微一僵，随即恢复自然，语气平淡无波：“他性子比较直，
容易冲动，陆侦探不必介意。”“只是直吗？”陆子瑜走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探究，
“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一个普通雇主或者朋友该有的。”苏映雪抬起头，
对上陆子瑜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无奈，
或许还有一丝被看穿的不自在，但很快被冷静覆盖：“这是我的私事，与案件无关。陆侦探，
我们还是专注于眼前的命案吧。”就在这时，陈默的身影出现在诊疗室门口，他脸色阴沉，
目光在陆子瑜和苏映雪之间扫视，最后定格在陆子瑜过于靠近苏映雪的姿态上，
拳头骤然握紧，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映雪，”他声音硬邦邦的，“该回去了。
”苏映雪轻轻吸了口气，对陆子瑜点了点头，走向陈默。在经过陈默身边时，
陈默再次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几乎是半强迫地带着她离开，临走前，
还回头给了陆子瑜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陆子瑜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
陈默对苏映雪那近乎野兽护食般的占有欲，强烈得异乎寻常。这背后，
是否隐藏着与霍华德之死相关的动机？他回到客厅，众人依旧沉浸在不安与猜疑中。
周启明坐立不安，李万财眼神游移，赵曼丽脸色苍白，福伯和阿忠缩在角落。
陈默则拉着苏映雪坐在远离众人的沙发上，依旧紧紧挨着她，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陆子瑜开始有意识地与每个人单独交谈，试图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寻找破绽。
与银行经理周启明的谈话是在二楼的小吸烟室进行的。周启明递给他一支雪茄，被婉拒后，
自己点燃了一支，手指微微颤抖。“周经理，霍华德先生在贵行的存储业务，具体是怎样的？
数额巨大吗？”陆子瑜开门见山。周启明吐出一口烟圈，
试图让自己显得镇定：“这个……客户隐私，本不便透露。
但既然出了这种事……霍华德先生确实在我们行存了不少硬通货，主要是金条和一些美元。
大概……有几十根大黄鱼吧。”他报了一个惊人的数字。“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比如他频繁支取，或者有人打听他的财产？”“那倒没有。”周启明摇头，
但眼神有些闪烁：“不过……大概半个月前，霍华德先生曾经私下问过我，
关于……关于将大量资产转移出境的可能性以及手续。他似乎……有些急于离开。”“哦？
为什么急于离开？”陆子瑜追问。“这我就不清楚了。”周启明吸了口雪茄：“洋人的想法，
谁猜得透呢？或许是在国内得罪了什么人？又或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推诿。另一边，苏映雪也并未完全听从陈默的“管制”。
她利用医生身份和女性特有的细致，在与赵曼丽的短暂交流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赵曼丽在描述自己采风经历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提到去年曾在上海一家高级舞厅见过霍华德，当时霍华德似乎与舞厅的老板很熟。
而当苏映雪借口检查她是否受惊，触碰她耳垂时，
发现赵曼丽的右耳耳垂上有一个细微的、新愈合不久的穿刺伤口，而她的首饰盒里，
似乎少了一只耳钉。苏映雪将这两条信息悄悄记在心里。随后，
苏映雪以查看别墅常备药品为名，与老管家福伯聊了几句。福伯年老昏聩，言语间漏洞更多。
他先是坚持说不了解主人过往，后又无意中提及，大概一年前，
霍华德先生曾收到过一封从德国寄来的信，之后情绪低落了好长一段时间，
并且开始深居简出。此外，福伯还嘟囔着抱怨过，说主人最近半年脾气变得很怪，
有时会对着空房间大吼大叫，像是在和谁争吵，但家里明明没有其他客人。至于男仆阿忠，
苏映雪注意到他左手手背上，有几道结痂的浅痕，
与她在霍华德尸体右手背上发现的抓痕形态颇为相似。当她关切地问起时，
阿忠猛地将手缩回背后，眼神惊恐，结结巴巴地说是打扫时被树枝划伤的。
而最让苏映雪感到意外的发现，是关于陈默。她趁陈默不注意，
检查了他随身携带的那个银质酒壶。打开壶盖的瞬间，一股强烈而独特的酒气扑面而来，
并非壶中残酒的香味，而是曾经盛装过某种特殊液体的残留气息。这气味，
与她之前在霍华德指甲缝里提取到的那点蜡状残留物的气味，极其相似！她记得陈默提过，
他擅长酿造一种加入特殊蜂蜡封存、风味独特的威士忌。而在此之前，
她借口询问酒窖藏酒信息，从福伯那里得知，大约三个月前，
陈默曾亲自送来一小桶他私人酿造的、号称“绝版”的威士忌给霍华德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