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像是从九天之外直直垂下,密不透风地笼罩着整个山村。雨滴裹挟着冷意,
重重砸在古老的青石板上,溅起层层水花,仿佛是无数怨灵在奋力挣扎。林秋刚一踏进村口,
那凄厉的哭喊便穿透雨幕,直直钻进她的耳中。声音是从祠堂的方向传来,
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在这压抑的雨夜肆意切割着人们的神经。她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雨水顺着指缝滑落,混着夜的浓稠。只见王婶瘫坐在祠堂门槛上,
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毫无生气。她怀里紧紧搂着一件蓝布小褂,
那小褂被她抱得褶皱不堪,仿佛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我的宝儿啊!
昨天还说要摘野莓子给我熬酱......”王婶的哭声被风雨扯得支离破碎,
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和泪,重重地砸进林秋的耳朵。林秋的心猛地一揪,
她下意识地数了数,这已经是本月失踪的第三个孩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像是藤蔓一般,在她心底疯狂蔓延。记忆中,村子曾经安宁祥和,孩子们在田野间嬉笑奔跑,
可如今,恐惧的阴霾却笼罩着每一个角落。村长老陈头站在檐下,烟锅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像是一只诡异的独眼。他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佝偻,
被岁月压弯的脊梁此刻更像是一座沉甸甸的山。“秋丫头回来得正好,你是见过世面的,
给说说这该咋办?”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疲惫和无奈。在他身后,站着七个青壮汉子,
他们腰间都缠着褪色的红布条,在风雨中猎猎作响,像是一道道陈旧的伤口。
林秋注意到他们脚边放着竹篓,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八只绑红绳的活公鸡。
公鸡们不安地躁动着,偶尔发出几声鸣叫,在这死寂的雨夜显得格外突兀。突然,
祠堂的梁柱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那声音尖锐又绵长,
仿佛是古老祠堂在发出最后的***。挂在正中的铜铃,在没有一丝风的情况下,
竟自顾自地晃动起来,发出清脆又诡异的声响。老陈头手里的烟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浑浊的眼珠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供桌上那尊布满裂痕的山神像。那青面獠牙的神像嘴角,
不知何时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像是鲜血,顺着神像粗糙的脸颊缓缓滑落,
在供桌上晕染出一片诡异的红。“走山!必须走山!”神婆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从偏殿转出,
她像是从黑暗中爬出来的鬼魅,枯枝般的手指猛地掐住林秋的手腕,
指甲缝里的朱砂蹭在林秋皮肤上,像一道新鲜的血痕。“三十年了,该还的债躲不过去。
”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林秋心里一惊,
想起小时候听老人们说过,三十年前村子遭遇大旱,庄稼颗粒无收,
村民们为求生机举行了一场神秘又惊悚的祭祀,难道这一切都和那场祭祀有关?后半夜,
雨势渐渐弱了下去,但浓稠的黑暗却没有一丝退散的意思。林秋跟着走山队伍,
摸黑往青龙涧的方向走去。七盏白灯笼在浓重的雾气中漂浮着,像是七团鬼火,
散发着幽冷的光。打头的汉子一边走,一边撒着黄纸钱,纸钱在潮湿的空气中打着旋儿,
很快就被泥水浸湿,贴在地面上,像是一张张惨白的人脸。行至三岔口时,
最末那盏灯笼突然爆出绿火,那绿火像是活物一般,瞬间将灯笼吞噬。
提灯的青年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栽进山涧。林秋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查看,
神婆却突然厉喝:“莫回头!山神收人时最忌活人眼!”那声音像是一道紧箍咒,
让林秋的脚步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梁。林秋忍不住想起,
村里一直流传着山神喜怒无常的传说,稍有冒犯便会降罪,难道这就是山神的惩罚?
队伍在破晓时分,终于抵达了山神庙。这座山神庙像是被岁月遗忘的角落,
残缺的石阶上爬满了青苔,每一步踩上去都像是踩在柔软又诡异的生物上。庙门半掩着,
从门缝中渗出缕缕黑雾,那黑雾像是有生命一般,扭动着身躯,缓缓向四周蔓延。
神婆示意众人放下祭品,自己却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咔嚓”一声,
锁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响亮。就在这一瞬间,
林秋分明看见供桌下伸出一只惨白的小手,那小手瘦骨嶙峋,腕上的红绳鲜艳欲滴,
像是刚从鲜血中捞出来的。铜锁扣死的瞬间,山神庙内响起了孩童的嬉笑,
那笑声清脆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林秋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她听得真切,
这分明是今早失踪的刘家双胞胎的声音。紧接着,七盏白灯笼同时熄灭,
黑暗瞬间将一切吞噬。黑暗中,传来公鸡扑腾翅膀的刺啦声,还有人们慌乱的喘息声。
“蹲下!”神婆突然将林秋按倒在地。一阵腥风贴着头皮掠过,
像是有什么巨大的生物从头顶飞过。借着微弱的月光,
林秋惊恐地看见十几道细小的黑影从梁上垂落。那些黑影越来越近,她终于看清,
竟然是倒挂着的孩童,他们手腕系着断裂的红绳,脚踝缠着潮湿的水草,
水草上还挂着腐烂的树叶和不明物体,散发着阵阵恶臭。林秋胃里一阵翻涌,
她不敢想象这些孩子经历了怎样的折磨。供桌下的白手突然伸长,像是一条灵活的蛇,
抓住了最外侧的竹篓。篓中的公鸡发出濒死的哀鸣,热血喷溅而出,洒在褪色的黄符上,
那黄符像是被鲜血激活了一般,闪烁着诡异的光。老陈头颤抖着声音念叨:“山神老爷息怒,
童男童女马上就到......”“不是童男童女。”林秋的声音在颤抖,
她的手在黑暗中摸到供桌下黏腻的苔藓,指尖触碰到一块硬物。她颤抖着掏出手机,
借着微弱的微光辨认出半块残碑。碑上的文字记载着光绪年间大旱,
村民献祭十二对双生子的骇人记录。碑文的最后,用朱砂写着:血债未尽,轮回不止。
那朱砂的字迹在手机光下,像是刚写上去的,透着一股妖异的红。
林秋想起曾经在村图书馆看到的一些古籍,里面似乎也提到过类似的祭祀和诅咒,
难道这诅咒真的延续了上百年?庙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紧接着是留守村民在雨中的嘶喊:“陈冬的拖拉机翻下鹰嘴崖了!”林秋浑身发冷,
陈冬正是三十年前祭祀主持人的独子。神婆突然掐住她的下巴,指甲深陷进她的皮肤,
往她嘴里塞进一颗腥苦的药丸:“你娘没教过你?子时过后不能睁眼看山。
”药丸顺着喉咙滑下,林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意识渐渐模糊。林秋在头痛欲裂中醒来,
发现自己躺在自家老屋。昏暗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像是一层陈旧的纱。
母亲正跪在樟木箱前烧纸钱,火盆里漂浮着未燃尽的童装碎片,随着火焰的跳动,
散发出一股焦糊味。月光透过窗棂,将母亲的身影投在墙上,那影子竟长着鹿角般的枝杈,
在墙壁上扭动着,诡异至极。
“当年要不是把你生辰八字刻在替身俑上......”母亲突然噤声,
惊恐地看着女儿手中的东西。林秋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紧紧握着从山神庙带回的残碑碎块,
此刻那碎块正渗出黑水,在地上缓缓汇成一个歪扭的“逃”字。那黑水像是有生命一般,
不断蠕动,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林秋追问母亲,母亲却只是摇头落泪,不肯再多说一句,
这让林秋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后山传来一阵唢呐声,曲调竟然是《安魂曲》。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林秋的心上。
她循声跑到晒谷场,眼前的景象让她头皮发麻。十二个纸人抬着一口湿漉漉的棺材,
纸人的眼眶里嵌着玻璃弹珠,随着它们的行走,弹珠不断滚落,
每颗弹珠里都映着失踪孩童惊恐的脸。那些脸扭曲着,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