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粘稠的沥青漫过全身,他感觉有无数冰冷的发丝正顺着鼻腔往颅骨里钻。
沈青禾的呼喊声仿佛隔着水层传来,而水底浮起细碎的光斑——那是楚小婉记忆里的月光。
"阿弟快跑!
"少女的尖叫刺破耳膜,林黯发现自己正趴在某间祠堂的横梁上。
大红灯笼将堂前照得血一般红,西个戴鬼面具的壮汉按着个穿校服的男孩,男孩嘴里塞着绣有"囍"字的红盖头。
"楚家祖训,双生子必献其一。
"族老杵着桃木杖,杖头挂着的青铜铃铛沾满铜绿,"要怪就怪你姐八字纯阴。
"房梁突然剧烈震动,林黯差点摔下去。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附在楚小婉身上,少女单薄的后背紧贴着木梁,指甲抠进木缝渗出鲜血。
祠堂大门突然被撞开,夜风卷着纸钱扑进来,林黯闻到了浓重的桐油味。
七个系红绳的汉子抬着口薄棺,棺材上贴着褪色的黄符。
当啷一声,族老掀开棺盖,林黯的胃部猛地抽搐——里面堆着二十多双红色绣花鞋,最小的只有巴掌大。
"湖神的新娘够数了。
"族老用桃木杖敲打棺材,"这次该献童男。
"横梁上的楚小婉突然动了。
她像只灵巧的狸猫翻下房梁,校服口袋洒出大把图钉。
趁着汉子们抱脚痛呼,她扯下弟弟嘴里的盖头,拽着他冲向祠堂后门。
林黯的视线突然分裂。
一半跟着逃跑的姐弟在黑暗中狂奔,另一半留在祠堂看着族老冷笑。
老人从棺材底抽出张泛黄的契约,乙方签名处浮起血色的"冥府·溺"。
"哥!
"沈青禾的喊声裹着朱砂味撞进意识。
林黯感觉有根烧红的铁钉正往太阳穴里钻,楚小婉的记忆开始翻腾。
等他再睁眼时,正躺在艘木筏上,手腕被浸过桐油的麻绳绑着。
"吉时到——"族老的吟唱从岸边传来,西个戴傩面的汉子跳上木筏。
林黯发现自己的视角变了,此刻他既是旁观者,又是楚小婉。
月光穿过乌云照在湖面,他看清那些"傩面"根本就是人皮缝制的。
"姐姐...别嫁..."微弱的童声从水下传来。
林黯感觉心脏被攥住,这声音和妹妹林萱失踪那晚的求救声重叠在一起。
绑着红绳的脚踝突然剧痛,他低头看见水底伸出无数惨白手臂,每只手腕都系着青铜铃铛。
族老的骨刀刺下时,现实与记忆产生诡异的共鸣。
冷藏柜的金属内壁在视野里闪烁,沈青禾正用三枚棺材钉扎进他抽搐的右手。
真实的疼痛来自正在癌变的淋巴,而记忆中的刀刃己经挑开嫁衣。
"找到...童棺..."林黯的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楚小婉的声音,带着水底传来的回响。
沈青禾突然扯开他的衬衫,将朱砂混着香灰拍在锁骨下方。
灼烧感让意识瞬间清醒,他看见冷藏柜表面凝结着冰霜地图——正是青鹭湖的轮廓。
"东南方位,槐树林第三座坟。
"沈青禾的怀表贴在他渗血的耳廓上,"你还有十三分钟。
"暴雨砸在殡葬店铁皮屋顶的声音忽然清晰。
林黯踉跄着爬起来,发现冷藏柜里的女尸正在融化。
蜡油般的液体渗入地砖缝隙,组成个箭头指向后巷。
"她要带路。
"沈青禾把伞骨拧成钩爪,"建议你带上这个。
"穿过雨幕时,林黯的化疗泵发出蜂鸣。
巷尾的槐树在闪电中舒展枝干,像极了记忆里那些抓向木筏的鬼手。
第三座孤坟没有墓碑,只有个褪色的奥特曼玩具卡在土堆里。
铁锹挖到第二十下时,林黯看到了头发。
不是人类的头发,而是由无数红绳编织成的绳结。
沈青禾突然按住他的手腕:"退后,这是湘西钓尸绳。
"话音刚落,红绳像活蛇般窜出土坑。
绳结末端拴着口巴掌大的棺材,正是楚小婉记忆里装童男的那个。
林黯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认出棺材木料和殡葬店柜台是同种槐木。
"你妹妹失踪前,在柜台刻过什么?
"沈青禾突然问。
闪电劈亮她旗袍上的暗纹,林黯这才发现那些花纹全是倒写的殓文。
记忆突然闪回——林萱总蹲在柜台后刻木雕,最后一晚她刻的是..."衔尾蛇。
"林黯的指甲掐进掌心,"蛇头咬着蛇尾。
"沈青禾的怀表盖突然弹开,表盘内侧赫然刻着同样的图案。
她将怀表按在童棺上,棺材板自动滑开,露出里面蜷缩的蜡像(尸体)。
那是个穿校服的男孩,脚踝系着红绳,手心攥着半截蜡笔。
嘀……突然林黯的癌症警报器就在这时响了。
—————————————————下节预告蜡像眼中流出黑血,在暴雨中组成新的订单。
沈青禾的旗袍在打斗中撕裂,露出肩头与林黯相同的冥府烙印。
殡葬店地下密室开启,三百具系红绳的棺材同时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