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安胎为名,将仅剩的粮食全给了妾室,让我和儿子啃树皮。
妾室嫌儿子闹腾,砍断了他的双腿。
用我儿子的腿出门换了二两糙米。
我哭了一夜,第二日叫上人牙子,想将妾室发卖。
夫君却将妾室护在怀里,给了我一纸休书。
“从此以后,你是妾,她是妻。”
他将我和儿子关在鸡棚,逼迫我们每日卯时学鸡鸣。
家中没了多余的吃食,夫君便让我跪在地上,扣鸡棚里的糠吃。
那夜我和儿子都饿得奄奄一息,我拿出藏了许久的纸笔,以及一枚御赐的扳指。
“乖宝,来,给你亲爹写信吧。”
1.商队每半年进一回京,队伍前站着的都是求着商队帮忙捎带信件的百姓。
“哪来的破扳指!谁不知道你爹娘都死光了,难不成还指望自己在京城有个什么远房亲戚?”扳指被人随手一扔,顺势滚在了湿泥地里。
钱掌柜轻声叹气,将我的扳指捡起来,踹进怀里。
“别听他们的,好闺女儿,我帮你送。”
我感激的话还没出口,身后响起了低沉的男声。
“柔儿这些日子胎动,心神不宁,你不替她抄经祈福,怎么跑出来鬼混?”“她腹中怀的是嫡子,与你那来历不明的小畜生不一样,若是有半点闪失,我让你跪在雪地里抄经!”五年前双亲去世,我哭坏了眼睛,本就看不清字。
张贤生分明是清楚的。
我早就知道,随双亲进京那几年,张贤生有了心仪之人。
只是碍于我们二人的娃娃亲,不得不娶我。
饥荒来临,他不顾我和儿子染了流感,执意将王柔儿接进家门,为她大摆宴席。
而我当日病重流产,我的小怀瑾为了帮我找郎中,跑遍了长街,却被当成小乞丐打得半死不活。
我抬起手,原本纤细如玉的手指上,全是触目惊心的冻疮。
“抄好的经都在家中,你让我为她供的灯也点好了。”
张贤生一愣,没料到我是这种态度。
他微微颔首,示意我跟他一起回去。
路上,报童在街上飞奔,打断了我们二人的沉默。
“陛下大赦天下,派了安澜王亲自来昌县送粮食,饥荒结束了,咱们有救了!!”百姓一片喧闹,纷纷朝着皇城的方向磕头拜谢。
“安澜王此次来昌县,提拔我做了县令。”
张贤生突然说。
“若你......”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声道。
“若你为我生下我的亲生孩子,我会考虑,让你做县令的平妻。”
我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正想回绝。
王柔儿娇俏的声音远远迎过来,她福了福身。
“见过张县令~我就说,贤生才高八斗,总有一日会平步青云。”
只是出去送了个信的功夫,家中竟变了样。
王柔儿雇了几名小厮侍女伺候。
地上摆着的尽是街坊邻居送来的束脩,其中不乏珠钗宝石。
小怀瑾坐着我自制的破烂轮椅出来,怯生生地指了指地上。
“这些首饰都是钱掌柜送来,说要给娘亲用的。”
王柔儿顿时露出失落的神色。
张贤生抿了抿唇,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的孕肚。
“算了,贤生,柔儿不抢姐姐的东......”“给你吧,我不要。”
我打断了她。
小怀瑾这次竟不哭也不闹,待他们进了屋,过来扯了扯我的手指。
“娘亲,我们不用送信啦,爹爹竟然亲自来昌县了。”
“咱们要去找他吗?”我揉了揉他的脑袋。
“嗯,我们这就走。”
2.我的嫁妆不多,大部分都在饥荒时被变卖成粮食补贴家用了。
小怀瑾跟着我,也有模有样的把他仅有的拨浪鼓揣了起来。
“姐姐,你是要离家出走吗?”王柔儿扶着腰肢堵在门口。
“贤生刚升了县令,您就要离家出走,知道的说是姐姐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苛待妾室呢。”
街坊闻声聚拢,七嘴八舌地劝解。
“娘子莫要糊涂,如今张大人是父母官了,带着个残废能去哪?”“当年你从京城怀了个野种回来,是张大人心善娶了你,给你一个落脚处,你有什么资格闹气性。”
我不开口。
张贤生与我青梅竹马,我被父母带去京城时,他足足追了三条街,说要等我。
可我在京时,却被身为二皇子的安澜王相中,强取豪夺。
那时,是张贤生写信给我,跟我说,知道我年岁大了,过了适婚年龄,没人要。
但不论我怎样,他都会要我。
怪我信了他。
“让她走。”
张贤生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他身形清瘦,却撑得住宽大的袍子。
“我倒要看看,带着个小瘸子,她能走几日。”
街坊邻里都笑了。
“是呀,我都忘了,这林娘子离家出走过好几次,哪次不是迈了两三步就倒回来了。”
我点点头,牵着小怀瑾,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张贤生挑着眉看我,料定了我会回头。
一步,两步,三步。
我没有回头。
第四步,第五步。
“林疏桐。”
张贤生忽地开了口。
我顿了顿,却没有理他,继续前行。
身后传来脚步声,就在张贤生抓住我的手腕最后一刻,王柔儿忽然大叫一声。
“啊!肚子好痛!”“无妨,贤生,你快去拦住姐姐,只是方才阿奴闹着去找亲爹,柔儿不过劝了两句,阿奴就推了我一把。”
小怀瑾慌忙抓住轮椅扶手。
“我没有!你个坏女人,胡说!”邻居中有人笑道。
“亲爹?小瘸子你哪儿来的亲爹呀,你娘水性杨花找的野男人,她自己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呢!”这一句话,更是戳中了张贤生的死穴。
“来人!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关起来!”我连忙拦在小怀瑾身前。
“谁敢动我儿子!”张贤生眼神阴冷,里头藏着的,还有我看不懂的痛楚。
他为何要痛?痛我为别的男人生了孩子吗?“上家法!”鞭子撕裂空气的声响炸开,我本能地扑在小怀瑾身上。
粗麻衣料应声裂开,后背***辣地疼,血腥味瞬间漫进鼻腔。
“不过是个野种,你为何要护他!”张贤生停了鞭子,道。
“他不是野种,他是我的儿子......”我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闭嘴!”张贤生眼底泛着猩红,第二鞭裹着疾风抽来。
“我倒要看看,你能护这野种到几时!”第三鞭。
第四鞭。
第五鞭。
张贤生的手在发抖。
他死死盯着我后背上交错可怖的伤痕。
“叫大夫来吧,别让她死了,平白沾上晦气。”
张贤生似乎疲惫了,转身要回屋,我却抓住他的衣摆,用全身最后的力气问。
“张贤生,既然心怀芥蒂,明明当年你有无数次反悔的机会,为何非要娶我。”
3.醒来时,